未央宫的宫苑里,周云生手拿着拂尘站在外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旁边的几个大宫女说着话。突然朱红色的宫门被人推开,康禄海走在前头,后面跟着脸色阴沉的萧奕。
周云生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并几个大宫女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免了,朕找皇后,她人呢?”萧奕摆了摆手,并不想多说话,脚步不停,直直的朝着未央宫的正殿走去。周云生的眉头一跳,小跑上前,康禄海走在旁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此刻天气乍暖还寒,不知为何周云生的额角竟出了一滴汗来,他悄悄的加快脚步,总算赶在萧奕的前头,站在正殿前高声唱喏,“陛下驾到!”
康禄海平生第一次被人抢了活计,此刻也不恼,伸出手替萧奕推开未央宫正殿的门,然后停住脚步站在了正殿门外。周云生刚想要跟着进去,康禄海又伸出手拦在了他的面前。
“公公,陛下怕是同娘娘有体己话要讲,咱们做奴才的,就不进去掺和了。”康禄海的脸上带笑意看向周云生,落在后者的眼里,则是一种无声的威胁。周云生无奈,只得停下脚步,同他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好似两尊门神一般。
“陛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用过了午膳?”叶楣从内室中走了出来,她今日穿的十分随意,一袭简单的纱衣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落在萧奕的眼中,让他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朕刚从太和殿批完折子,想着许久没有过来看你了,便过来瞧瞧皇后。”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萧奕和叶楣总是有几分情分在,因此他也没有上来就跟她甩脸子。
“陛下只记得新人,哪里还能记得臣妾?”叶楣嗔怪道,眉眼弯弯似远黛青山,配上今日的衣装,显得整个人都带着勾人的意味。
“这是什么话,皇后,你身为中宫之主,平衡内宫本就是你的职责。”不知为何,萧奕这次没有吃她这套,反而皱起了眉头,“朕听说,前日你责罚叶嫔在未央宫门口跪了大半日,这件事可是真的?”
听到叶嫔二字,叶楣的神色瞬间冷淡了下来,“陛下明知故问。”
“究竟是朕明知故问,还是你明知故犯呢?”萧奕冷笑一声,走到她的面前,“本想着顾及着你皇后的体面,朕一直没有问你,宫宴当日,为何对叶嫔不管不顾,让她一个人在这宫里到处逃窜?皇后,朕把内宫交给你,不是让你一手遮天,肆意戕害嫔妃的!”
“嫔妃?”叶楣失声道,“陛下可记得,叶芜是臣妾的侄女,姑侄共侍一夫,陛下也不怕滑天下之大稽!”
“朕是天下之主,有什么不能做的?倒是你,从前的事情,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叶嫔可是你的亲侄女,你竟连她都容不下!倘若朕放手去查内宫,多少人命死在你的手上,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陛下!”叶楣高声打断他,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只是因为一个叶嫔,陛下就要同臣妾断了情分吗?当日文国公府势大,陛下在朝堂上受了多少掣肘?内宫之中,元后才是真正一手遮天,是臣妾拼上一条命才替陛下了结了她!”
萧奕脸色突变,大手伸出来,狠狠地掐住了叶楣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皇后,你失态了。”
“钟初瑶是死在你的手上,连同她腹中的孩儿,不是吗?”萧奕的脸凑在叶楣的面前,眼神冰冷,“那可是朕的发妻与嫡子,你的一碗汤药要了两条人命,朕不仅不计前嫌,还扶持你登上后位,让你坐到如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连带你的儿子,朕都亲手将他培养起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是朕不好,一味的宠幸你和梁王,才让你失了分寸,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来。如今朕宠幸一个女人,都要受你的刁难!”
“陛下,臣妾绝无此意!”感受到萧奕的杀意,叶楣的心中升腾起一种恐惧,瞬间从怒火中清醒了过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面前这个男人心肠究竟有多么冷硬,当年萧奕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机缘巧合之下得了钟初瑶的青眼,不管不顾的嫁给了他,连带整个文国公府都站到了他的身后。先帝在位时,夺嫡争斗何其惨烈!钟家豁出大半人命护着萧奕上位,可下场呢?曾经声名烜赫的文国公府,隐退的隐退,降职的降职,再也不复当年的辉煌。
甚至于当年的钟初瑶,在王府时是专房之宠,后来顺理成章被封为皇后。萧奕从来都是对她更是百依百顺,可谁想到,也是这个男人暗中授意自己,一碗汤要了她的性命!
“你最好没有这个意思,当然不只是你,还有叶家。”萧奕放开她,冷眼看着她跌坐在地上,“今日的荣耀都是朕给你的,既然朕可以给你,自然也可以收回来。”
“叶楣,你要记住,有些东西朕可以给,但你和景崇不能伸手要。坐好你中宫皇后的位置,不然朕不介意换个人。”萧奕转过身去,叶楣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升腾起一股绝望和恨意。
“臣妾明白,臣妾恭送陛下。”叶楣坐在地上,声音有些沙哑。萧奕没有理会她,大步走向殿外,推开门走了出去。周云生和康禄海根本不敢伸头往里看,整个未央宫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云生,把门关上。”良久,叶楣的声音从正殿中传了出来,周云生立刻伸手,重新将门掩上。
“娘娘,您没事吧?”萤灯从内室中出来,连忙冲到叶楣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叶楣伸出手,理了理自己乱掉的头发。萤灯看着她脖颈上已然出现了红痕,心中泛起惊涛骇浪。总以为陛下对皇后有几分情分,可如今看来,陛下这人,当真是翻起脸来六亲不认。
“把她带上来吧。”叶楣甩开萤灯的手,抬起下巴。听见她发话,几个藏在内室的嬷嬷,互相对视一眼,拖着被捂上嘴巴的叶嫔走了出来。
“都听到了?这倒是不好意思了,做姑姑的,没想到让侄女儿看看了笑话。”叶楣弯下腰,精致修长的手指在叶芜的脸上流连,尖锐的指甲在她洁白的肌肤上留下道道红痕。
“看见了吧?这就是天子。叶芜,你不要以为陛下现在宠着你,便能高枕无忧,如今的你甚至还不如当年的本宫。”叶楣直起腰,冷冷的看着她,“君恩如流水,匆匆不回头,陛下现在对你正是眷恋的时候,既然他已经因为你同本宫翻了脸,那本宫干脆将错就错!”
“给她灌下去。”叶楣转头,冲旁边的嬷嬷说到。那嬷嬷点点头,转身捧出一碗散发着刺鼻药味的汤汁出来。
叶芜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挣扎,可到底不是几个嬷嬷的对手,硬生生的被人撬开嘴巴将汤药灌了下去。
“喝了吧,这汤药喝下去,本宫便不会再找你的麻烦。”叶楣看着那药汁灌进叶芜的嘴里,心中升腾起一丝快意,“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就像那只开一季的花,一旦凋谢,便再也没有重开之日。”
“今日之事,倘若你敢告诉陛下,便猜猜看,是本宫死的快,还是你们二房死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