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从哪里来?”华阳夫人美艳的眼睛露出来,语气轻柔。
吕不韦上前鞠揖,恭敬回道:“商人吕不韦,乘马车从赵国邯郸来。此行携带一些珠宝小玩意,想敬献给阳泉君和您。”
“富贾吕不韦?国君提起过你的名字。”华阳夫人笑了,温润神态像丹青墨笔绘就的江南水乡。
“贱名能被秦孝王耳闻,这是我的幸运。”吕不韦回道。
恰在此时,阳泉君拿出异人敬献的珠宝,传递到华阳夫人面前,笑着说道:“家姐,这是异人从南海鲛人族那获得的珍珠,天下没有比它更珍贵、更耀眼的宝物了。”
吕不韦打断道:“此话不然。请您恕我直言,我要说的话全部发自肺腑,绝无冒犯之心。”
“说吧。”华阳夫人微笑道。
“人言美丽的珠子经历岁月磋磨,终究有昏黄无光泽的一天。今日主人想要对珠子百般恩宠,明日等它荣光不在,主人的心境也会随之改变。”
“人心反复,依靠心而得到的宠爱能持续多长时间?珠子此刻美丽非常,总是流逝的美,实际不足以依傍。”
华阳夫人眸光一闪,她知道自己就是吕不韦口中的珠子。
她生不出孩子,膝下也没有过继的子嗣,纵使有美丽的容貌,可天下美貌年轻的女子何其多!没有依傍,这对一个生活在王宫中的女子来说,几乎宣判在死刑。
端正坐直,华阳夫人幽幽问道:“既然这样,什么可以依傍,什么足够珍贵?”
“权势最值得依傍,真诚的心弥足珍贵。”吕不韦从袖口拿出许书信,呈递给华阳夫人,“这是我家公子异人写给您的信,他将您看做看成亲母一般,日夜哭泣思念太子和夫人。听闻此时小人前往咸阳,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替他传递思念。”
“美丽的东西总容易逝去,子楚竟然有不变的孝心。”华阳夫人接过书信,此刻心里已经明白吕不韦的意图。
这个人想为嬴子楚找座靠山。
不过太子的儿子那么多,谁都有机会当王。她为什么要早早做选择?现在不急。
看完书信,华阳夫人掩面哭泣,小小泪珠,在轻薄纱裙上缓缓迂回。
“这么好的孩子早早流浪他乡,真让人心生怜爱。”
没过多久,华阳夫人捻着信,抬手唤来身后侍女,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
晏修站在一旁,看着吕不韦云淡风轻地和阳泉君闲聊,心中郁闷。
傍晚时候,仆人将他们领到两处厢房。
瞧着仆人走远,晏修靠在柱子旁,捶打发酸的肩膀。
“华阳夫人似乎没有和异人结盟的心思,接下来怎么办?”
吕不韦并未回答的晏修的话,抬脚朝厢房走,彭得将门关上。
晏修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儿不对,在门前对他一通道歉,见房间里的人没动静,不久后回来房间。
血月高悬,万里无云。
毛毯上熟睡的华阳夫人猛地睁开双眼。缓缓走到镜子旁,仔细观摩着自己的面皮。
见状,两个仆人走过来,要为她梳头。
只见她轻轻吹下一口气,只见那两人的动作瞬间变得麻木僵硬,不一会双脚离地,挂在墙角。
华阳夫人诡异地笑起来,乌黑的长发遮住面容,拖拽在地板上。
她走向仆人,芊芊素手捻住薄衫。
只见那两人肩膀兀自飘着几窜幽白火焰,此刻已经极其微弱,在昏暗房间里几乎发不出光亮。
手从衣服上抽离,一窜火苗也跟着华阳夫人的手心下来。她咽着口水,手一捻,将手里的火苗吞了下去。
风透过窗子飘进来,吹动窗前油灯里的绿焰火。华阳夫人的长发飘动,顺着灯台弯弯绕绕爬上去,将灯芯掐灭了,此刻同灯光一起消失的,还有她脊背处破土而出的许多手。
华阳夫人美艳的眸子闪烁动人光辉,纸片般单薄的身体,此刻正以极其扭曲的姿态站立。
她愉悦地想:快了,新的猎物快要来了。
夜静的像滩水,连鸦雀的呕哑嘲哳声都没有。
晏修躺在床上,手里攥着一把檎果,边啃边翘着二郎腿。腾出一只手,他把腰上的破布袋子拽了下来。
数了数袋子里的宝石,一共三十二颗。
五颗红玛瑙,五颗琉璃珠子,十颗黄玉,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玉石,他不知道是什么。
檎果吃完,晏修把果核扔到地上。用袖子擦了下手,提起破布袋子,手指按下须弥芥子中的按钮。
晏修落在树上。他扶着树枝,顺着树干滑了下来。
此时,须弥芥子还是白天,昊天脸上盖着书,躺在河边睡大觉。
晏修瞧他睡着忒香,没去打扰。蹑手蹑脚绕过去,打算自己跑去宫殿把宝石藏起来,顺便拔点人参和灵芝。
他那老爹也不知道身子骨咋样......
无论如何,吃点延年益寿的东西,时间久了吃多些,总归对身体有好处。
晏修脑中思索方法,如何不用露面,他还能把东西给老人家送过去。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到宫殿前。
瞧着里面黑黢黢一片,踢开绊脚的藤蔓,他擦亮火折子,大步走了进去。
大殿十分空旷,地上堆着许多金银币和珠宝,晏修火折子朝前照,被反射过来的光晃了眼。
“哈哈哈哈哈哈!”晏修笑出了声。
早知道这儿有这么多钱,他还劳神费力去抠什么车上的珠子,连带被人骂不要脸皮?!
想到这,他猛地跳进钱堆儿,在里面打个滚。
今天在钱堆中过过瘾,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走。晏修这样想着,脸往下面一扎,咯咯笑出声。
第二天一早,晏修揣着两根人参,笑嘻嘻从房间里走出来。今天府门进进出出许多人,他瞧着奇怪,抬头见一个丫鬟慌慌张张从角落的院子走出来,时不时惊恐地转头回望。
“府上发生什么事了?”晏修走到丫鬟面前,盯着她青黑惨白的脸,又伸头看向她身后小巷。
丫鬟抿着嘴,有些希冀地抬头,却在仰面的一刹,全身跟筛子一样颤抖不停。
晏修瞧着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身后,发现华阳夫人站在一丛秋海棠旁,屋檐下的阴影落在衣服上,正盯着他们微笑。
“外面日头太热,月牙快跟我回去......”华阳夫人并未在意晏修,对站在一侧的丫鬟轻轻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