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漆,繁星点点,晏修披件夜行衣翻墙潜进异人庭院。因为身形全部隐藏在黑暗里,加上脚步轻巧,一路上没有士兵发现他的身影。
异人命人将走廊的灯全部熄灭,借口说受不了光亮。屋内一片漆黑,他端坐在桌子前,眼睛盯着纱窗上不断晃动的树影。
恰在此时,茶杯中的水溅起涟漪,细小沙土掉在桌面上。异人仰头望,发现晏修正从扒开的砖缝中朝里张望。
异人心下了然,随后踱步走到门前,对两个看守丫鬟说道,“我有些饿,你二人去厨房拿些点心。”
丫鬟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哭丧个脸,似乎都不愿意去。
“快去!赵王派你们是来看守,难道是来苛责刁难我的吗?!”异人佯装震怒,飞快地从门内抽出一把宝剑,指向丫鬟厉声喝斥道。
两个丫鬟哪里瞧这种阵仗,看着异人手中的锋利宝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其中一位颤颤巍巍地欠身,拉住另一位僵在原地的姐妹,逃也似地跑远了。
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外,晏修从房梁上跳下来,快步走进房门。异人脸上的喜色早已抑制不住,拉过晏修的手示意他坐下,随后缓缓叙述事件的前因后果。
原来异人前往赵王宫的后,赵王立马热情招待,其实早已在庭室中安排杀手,准备将其杀掉。
当异人看花盆后一闪而过的剑光,又看见侍女递瓜果的手上遍布老茧。心下一惊,便敞开天窗向赵王陈述秦赵之争的利弊,表示他这名质子愿意俯首称臣,为赵王攻下秦国提供借口和谋策。
赵王莞尔一笑,接着问异人有什么谋划。他便说自己可以作为赵国攻伐秦国的正当借口,一旦战争爆发,就立马跳出来诉说秦国对他的种种苛待,以及赵国的帮助和地主之谊。
这样一个在敌对国家里受到优待,却在本家备受排挤的公子,足以使各国相信赵国国君仁慈良善,而秦国国君铁面无情。
即使各国不相信也没关系。
只要秦赵发生战争,秦国北面的魏国肯定想从中分一杯羹,理由来了,到时赵魏结盟两面夹击,得到秦国就像囊中取物一样容易。
如果赵王现在杀掉自己,无异于在给秦国留下把柄遗他人口舌。到时候正义之师的名号将落在秦国口中,赵国的敌对国纷纷加入秦国联盟,战争的局势就会被瞬间扭转。
赵王思索片刻后大笑,看向异人的眼神深幽惊奇。他绕过桌子走到异人面前,幽幽问他的做出这种举动的目的。
异人的理由很简单。
“一切全是为了保全性命。”
理由虽然单薄,却让赵王信服。
随后他遣几名侍卫将异人送回柳城庭院,将他的妻子稚儿放在柳城另一宅院,派遣王宫士兵监禁。
待异人陈述后,晏修当即问道:“赵王奸诈诡谲,接下来将要如何办?”
“相信赵王承诺的东西,就是在引颈自戮。”异人回道。
“换谁都不会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更何况秦赵现在是死敌......”
“我打算和赵商吕不韦取得联系。此人包藏野心,对权力有近乎疯魔的渴望,我必能从泥沼中脱困!”
“好,我去联系他。”晏修走到门前,正欲离开却被异人拦住。
他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有些腼腆说道:“如果我死掉,就让赵姬她改嫁良人吧!”
晏修点点头将信封塞进袖口,消失在沉沉暮色中。
第二日清晨,晏修带着书信寻找赵姬。从集市买菜大姐的口中,他得知赵姬现在居住在聊城东的一家庭院内,并且时不时有华丽车马在门前停驻。
经过东市第二个拐角,晏修走到赵姬的庭院,正巧看见门口正停着大姐所说的那辆马车。
远远地,晏修看见赵王被一众侍卫簇拥,面带神采地从门内走出来。而赵姬跟在他们后头,面色尚且阴沉。
片刻后,赵王恋恋不舍地登上马车,一众侍从低头跟在后头,随着两毂朱轮轻碾青石路稳稳当当离开了。
等到赵王的马车走远,晏修刷得从树后冒出头,大步朝赵姬走去。
赵姬朝赵王的马车淬了口唾沫,正想转身走进门,却看到门前不远站着晏修。当下又惊又喜,提着裙子走下台阶,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听见赵姬呼喊自己,晏修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索幸环视一周,没发现什么仆人侍卫跟在赵姬左右,于是将书信递到她手中。
“这是异人大哥叫我给大嫂你的书信,回去务必看看。”
赵姬将书信抱在心口,面上渐渐显现红晕。
过了一会,她突然意识到这样很丢脸。慌张地将书信塞进衣袖,低着头就把晏修带进了府邸。
廊外的山水庭院中有棵百日红,在河畔旁艳艳独自开。过了池上小桥,晏修并未瞧见侍卫,只有几个侍女端着金盆走走停停。
躲过侍女,赵姬带晏修来到一处僻静的竹林,四周密密麻麻的竹叶将他们的身形掩匿。
“现在说吧晏兄弟,异人的情况究竟如何了?自从异人前往王宫,我和他就再没有见过。一点音信也没有,多叫人担心......”赵姬的眼眸透着忧伤,双手不禁攥紧胸口。
晏修安慰道:“异人被赵王监禁了,不过别担心,异人大哥现在没遇到危险。”话锋一转,晏修指着那群走走停停的侍女,对赵姬说道:“不过我看赵王前往庭院,大嫂你没事吧?”
赵姬脸色阴沉,怒骂赵王是个登徒子。自从她被带往赵王宫,那赵王就开始向她示好,竟然大言不惭让她做姬妾。
“谁要做老男人的小老婆!呸!去他娘的。”赵姬叉腰,将地上的石子踹飞。
得知赵姬不愿,赵王也没强求,只是往后的数日常常往她庭院跑。赵姬不愿搭理却也不敢得罪,只好微笑着将他晾在一边。
晏修将信封交给赵姬后,没在庭院逗留,离开时答应给她传送异人的口信。
集市闹腾腾许多人,晏修摸出两文钱在路边买了两个饼子。正啃着,有人突然从后背撞过他的肩膀。那人飞快朝晏修道歉,却在看向天空时呆住了。
晏修顺那人的视线看,发现西北天空正有毕月乌疾驰而来,数量之多足以遮蔽半面天空。它们流星一样的火红翅膀划过天际,朝赵王宫的方向飞去。
毕月乌是司掌边兵守境封疆事务的神兽,规定除大战外不得擅自前往王殿。现在大规模返朝,意味边境战事出现了问题。
秦赵相争提前了!
晏修攥紧手中的饼子,对这个结论又惊又疑。
史书明明写战事半月后传到帝都。可现在消息传到王都,所处的世界时间线改变了......
哈哈,一切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