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骑卒自然都感受到了王老头儿态度的巨大变化,一个年纪稍稍大些的立即出言替李元吉、萧虎辩解:“王老,这两个人绝对没问题,您尽管放心。您有所不知,他们两个都厉害着呢,别看他们年纪不大,但大功小功已经立了一大把了,可都是我们铁石骑军的名人呢。这李元吉是我们铁石骑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什长,而萧虎则是我们铁石骑军目前最年轻的伍长。”
说话的人叫齐欢,他与李元吉、萧虎两人有过几面之缘,所以便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对,他说的是真的。”
“是啊,千真万确,我们都可以作证。”
齐欢解释完,剩下的士卒纷纷开口帮腔。
听了这些话,站在屋檐下的那些中年人顿时惊地目瞪口呆,然后纷纷左顾右盼,窃窃私语。
王老头也不禁大吃一惊,然后快速走下来,来到李元吉、萧虎身边,绕着圈地仔细打量起来。
对于王老头的贴身打量,李元吉、萧虎倒是浑不在意,自顾自地低头忙碌着。
李元吉在箱子里翻了一圈,才终于找出一套适合自己的衣服,穿上后挥了挥手臂,感觉还算满意。
然后又走到旁边装兵器的箱子旁,低头一看,大吃一惊,好家伙,里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应俱全,简直就是一个“百宝箱”。
看着这些各种各样的、千奇百怪的兵器,他倒真有心一件一件地尝试一下,但时间肯定不允许,所以最后还是只选了一柄刀,毕竟这是他最熟悉的兵器。
这刀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旧”,木制的刀柄和刀鞘上都存在着明显的修补痕迹,一看就是一把历经过沧桑的老物件。
李元吉忧心忡忡地抽刀出鞘,只见刀身平整光滑,刀锋还算锋利,倒也没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于是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屈指在刀身上弹了一下,“咚”,声音短促而沉闷,听起来确实跟斩狼刀差了不少,不过好歹还能用,而且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就你吧,他随手一挥,顺势甩出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刀花,随后手臂轻绕,手腕轻翻,又接连爆出一个个更大更耀眼的刀花。只见刀身如灵蛇一般当空起舞,只听刀锋划着空气“呼呼”作响。
“好!”见此情形,在场的骑卒,包括那些个静立在屋檐下的中年汉子,纷纷张嘴喝彩。
王老头儿就站在李元吉前面不远的地方,李元吉第一刀挥出的时候,刀风骤起,直接扑到他的脸上,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待李元吉“画”出第二个、第三个刀花,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丰富多彩,从惊吓变成惊讶,最后全部变成了惊喜。
李元吉原本只是想试试这刀的手感,在瞥见王老头儿的神情后才灵机一动,多露了几手。“画”完最后一个刀花后,他手臂一翻,潇洒收刀,随后“噌”地一声送刀入鞘,随着这一声响,刀花散尽,云收雨歇。
虽然用起来稍微有些别扭,但比想象中的还是好了不少,他又看了一眼这破旧的单刀,满意一笑。又看了看王老头儿的表情,又是一笑,这效果正是他想要的。
又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见该换的都换了,李元吉突然肃然立定,恭敬地对着前面的王老头儿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飘然离去。
从王老头儿的表情中他已经看出来自己顺利过关了,他很开心,甚至有些小小的骄傲。
在李元吉将刀耍得风生水起的时候,萧虎正蹲在地上认真地挑选着兵器。他拿起一把剑掂量了几下,觉得太轻不太称手。捡起一把八棱锤,掂量了一下,又觉得太沉。又拾起一柄威风凛凛的板斧,“嘿嘿”,他乐了,心想:“这玩意儿看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霸气。”然后“呼呼”得抡了两下,感觉是挺猛的,就是携带起来很是不便,而且拿着这东西怎么看都有些不太上眼,看起来活像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最后挑来选去,还是选了一把刀,毕竟用起来最习惯。
选好了兵器,他也想在这王老头儿面前露上一手,可转念一想:这要是露得好,也不会太长脸,毕竟小胖鸡已经捷足先登,他再这样做总逃不过跟风的嫌疑。可万一露得不好,那丢人了可就丢大发了。所以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不露为妙,然后便给王老头儿施了一礼后,大大咧咧地转身离去。
看着颇有个性的两个人,王老头儿“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
坐回战马,往李元吉那边瞥了一眼,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萧虎立即没好气地飞了一个白眼,嘴里一阵愤愤不平:“得,又让这小子装到了。”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脱掉了威风霸气的玄铁硬甲,换上了普通寻常的粗布衣衫,大伙儿的气质顿时大变,刚才还个个浑身散发着驱狼逐虎、气吞山河的威势,转眼间就变成一个无棱无角,浑身透露着乡土气息的邻家少年。其中有几个不知是不是衣服有些不合身,看上去脸上充满了憨傻呆萌之气。
王老头儿慢悠悠地在走进队伍,见众人一个个神情肃穆,腰杆挺得比城墙还直,立即皱起了眉头:“我说你们一个个都这么严肃干什么,坐那儿跟木桩子一样,我给你们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已经不是铁石骑军的骑卒了,而是老头子我花大价钱雇来的干活儿的伙计,明白了吧。都给我放轻松些,伙计就要有点伙计的样子。你,把你那臭架子给我放下来。”说着王老头儿便走到一个身板挺得笔直的骑卒身边,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听了这话,众人的身体和表情立即垮了下来。
看着众人的精神风貌猛然一变,先前的严肃刻板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随意的慵懒,王老头儿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从马棚里牵出一匹马,王老头左手接过缰绳,右手抓住马鞍,轻轻一蹬,“嗖”得一下翻身坐了上去,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身轻如燕。
见此情形,众骑卒不禁大吃一惊,不过转念一想又立即释然了:能得到魏将军那样郑重其事的尊重,还能得到这么紧要行动的指挥权,便已充分说明,这老头儿绝不是外表看上去这么简单。
坐上马后,王老头儿指着旁边的马棚:“你们这马也不行,一看就知道是军马,都去换了。”
“真是厉害,连马都考虑到了。”李元吉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惊讶、好奇,“他肯定经常去草原,说不定还和狼克人打过交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等换完了马,萧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每匹马的马背上都挂着两个装得鼓囊囊的麻布布袋。他好奇地拍了拍右边的这个布袋,又凑过去闻了闻,稍微琢磨一下后突然兴奋起来,然后立即歪着脑袋,神秘兮兮地看着李元吉:“喂,小胖鸡,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不?”
李元吉摇了摇头,他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两个袋子,不过并没有去探究的打算,因为他知道待会儿这老头儿肯定会讲。
萧虎“嘿嘿”一笑,得意地开口:“我知道,是吃的。”
听了这个答案,李元吉立即朝他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这个就知道吃的家伙。
见他一脸的不信,萧虎急忙解释:“我说的是真的,我都闻见香味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还闻见香味了,你那鼻子是狗鼻子不成?”李元吉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我说的是真的,要不然你自己摸摸看啊,而且我敢跟你打赌这里面有饼。”萧虎一脸的信誓旦旦。
“都看到自己身前的布袋了吧。”这时王老头儿突然开口了,他拍了拍挂在自己马背上的两个麻布布袋:“右边这个袋子装的是你们的干粮和水,左边的袋子装的是盐,就是大家平时吃得盐。这东西在我们这里一点儿都不稀奇,可在草原上就不一样了,我们要想安然无恙地摸进狼克人的老巢就全指望它喽。”
王老头儿说到这里,一些见多识广的骑卒立即领悟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其中一个不禁轻声叫了出来:“贩私盐!”
王老头儿听了“嘿嘿”一笑:“说的对,我们这次行动明面上就是贩私盐,我正是一个私盐贩子。”
自古以来盐铁都是官家专营,私自煮盐开矿皆是重罪。对于私盐贩子的打击,历朝历代都不遗余力,被抓者轻则充军流放,重则斩首杀头。然而纵是如此,民间贩卖私盐之风仍屡禁不止,究其原因无外乎一个“利”字,因为这一行的确过于暴利,几乎就是无本万利。
这制售私盐的生意在大楚腹地及广大相对富足的中原地区控制地还算得当,可在那些相对贫穷、混乱的地区,特别是与草原相接的边境地带就有点失控了。
这其中的主要原因便是在这广袤的大草原上盐居然还是稀缺之物,既然稀缺,所以将盐贩卖到那里自然可以赚到丰厚的暴利。古话说的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钱赚,自然就有人干。
而且对于往北边贩卖私盐的生意,当地官府也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是唯一一种能从狼克人身上捞些本钱的生意了,所以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他们也懒得去管,这样一来贩卖私盐就成了这里上不得台面但又红红火火的一门生意。
众人仔细想了想,的确,以“私盐贩子”的身份去草原确实是一个巧妙而且“名正言顺”的方法。虽然相处得不久,但对这个和蔼而又不失严肃,随性而又不失精明的老头儿,大伙儿皆已经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