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学堂里头,今日坐了不少人高马大的人。
从平州过来的人聚在一起,担忧宋欢清而来的朋友们也坐在一处。
宋新淮和宋新沐各自守在宋欢清的身旁,宋新淮正在开怀大笑,这么久了,事情终于有了他期待的结果,唯一遗憾的,就是他自己还是没有帮上什么忙。
宋新沐沉着眸子,尽管事情已有结果,看妹妹的神情,似乎还未从这件事里走出来,也或许,这半个月的时间,她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宋新沐低声问了一句:“妹妹,你还好吗?”
宋欢清扯出一个笑脸:“我很好,二哥,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宋新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心中对妹妹可能在宫里受委屈的猜想更笃定了几分。
只是现在,还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
等外人都走了再说吧。
纪子行懒洋洋地坐在桌子上,曲起一条腿,半靠在墙上,略有几分疑惑地问宋欢清:“秦大人当初明明有更好的办法,比如他可以私下里把水车之术推行下去,既能拯救百姓,又能保全自己,他为何一定要去执着上报,执着与官府去推行这件事儿?”
宋欢清转过头来,脑海中,与秦扬归初见至最后一面的场景一幕幕闪过。
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
因为,那是他的选择。
不等宋欢清说话,常肆宁垂着眼眸,声音低沉带着痛色地开口:“因为他觉得那样做是对的。”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常肆宁,唯有宋欢清独自一人暗暗握紧了拳头。
众人不解,可宋欢清明白,秦大人就是那样的人。
他正直,他善良,在他的眼里,世上万物非黑即白,他更有自己的坚持,这世上总有些坚持,是比性命更重要的。
常肆宁的话,正和宋欢清的想法不谋而合。
常肆宁缓缓开口:“师父说过,他曾劝过秦大人,告诉过他这条路,可秦大人以为,他既然没有错,为什么要改的人是他?他明白,退一步可以这天下理应邪不胜正,所以他拼尽全力,拼尽性命去试了,所以,直到临死前,他才终于确定,我师父说得是对的,在最后,秦大人才做出那样的选择。”
微微一顿,常肆宁又道:“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就像我父亲那样。”
常尚陌也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是在看见不公和错误后,用他自己的方式,试图去纠正,可最终,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幸好,十几年后,他的清白与名声终于归还给了他。
宋欢清轻轻拍了拍常肆宁的肩膀:“常大人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
“嗯。”常肆宁点了点头,忽而举手朝着宋欢清行了一礼:“先生,多谢你。”
潘古喜落马,他们兄妹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必再躲躲藏藏,这一切,若是没有宋欢清帮忙,凭他自己的能力,是万万做不到的。
宋欢清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常肆宁的手臂,他放下胳膊,眼中盈盈热泪,宋欢清上前一步,突然开口道:“今年的恩科,考个秀才,替我宋家学堂扬名吧。”
常肆宁忽而咧嘴笑起:“是,学生定不负先生期望。”
从前,因为担心被潘古喜报复,他只得隐姓埋名,不敢参加科举。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赖雯儿的父亲和爷爷亲自走到了宋欢清的面前表示感谢。
“宋姑娘,我们准备回去平州了,我姐姐还等着我们呢,你什么时候回平州,一定要去我们家。”
宋欢清诧异地抬起头:“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赖雯儿笑着:“是啊,潘贼把霸占我们家的产业都还给我们了,我们回去还有一大堆的事儿要做呢。”
“不急于一时,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难得都在,今天晚上,咱们不醉不归!”
都察院最终判决结果出来的时候,守在外面的顾伯就已急匆匆地跑回来,喊着所有人忙乎着准备饭菜庆祝了。
这会儿,厨房的香气都已经飘了过来。
红烧排骨,红烧猪蹄,卤鸡爪,酱肘子,四喜丸子,烧花鸭,卤羊肉……
一道道菜被端上桌子,所有人都忍不住暗暗吸溜一口口水。
宋新淮更是激动地道:“这是提前过年了啊?今个儿的菜也太丰盛了!”
两张方桌拼凑在一起,其上摆了足足十八道菜。
等宋新涵端着最后一道菜过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还有啊?最后这一道是什么?”
在众目睽睽之中,宋新涵端着一大盆的带着怪味的汤放到了一旁。
宋欢清疑惑道:“诶?三哥,怎么不端到桌子上来?”
宋新涵依旧很腼腆地笑了笑:“这个不是菜,是我熬的药膳汤,能护胃醒酒,等一会儿你们喝完酒,过来乘一碗。”
宋老爷子和王氏坐在了主位上,饭还没吃一口,宋老爷子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宋东急忙去劝:“哎呦爹,您这事怎么了,今个儿可是好日子,大家都高兴,往后,也没人能再说咱们家了,您说您咋还哭起来了?”
宋老爷子:“我就是高兴,我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也是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把狗官送去监狱里头,哎呦,我高兴,你说我怎么能养出你这么好的儿子,还能养出欢清这么好的孙女啊,哎呦,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还能有这个本事。”
宋老爷子由衷地发出感叹,却让想安慰他的宋东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王氏掏出一个手帕,直接呼在了宋老爷子的脸上:“行了行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半夜半夜的睡不着觉,喊着作孽啊作孽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傻儿子,傻孙女儿。”
宋老爷子的一张脸,瞬间就黑了。
饭桌上一众人,互相面面相觑后,也没人敢打趣老爷子,只得纷纷举起酒杯,冲着宋老爷子表达自己由衷的敬佩之情。
宋欢清首当其冲,做第一个狗腿子。
“那必须,还得是我爷爷最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