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闫无生瘫软在思蜀桥头,身体像被抽掉了丝线的木偶。
这里就是诡域,这里绝对是诡域。
刚才怪诞离奇的遭遇,让闫无生心里再也没了半分侥幸。
这可咋办?
这可咋办啊!
闫无生只经历过一次诡域,还是黄仙婆婆一路陪伴,就守在诡域外,没有真正的进入。
他可只是一个还未进阶的小修士啊!
更只是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扎纸匠啊!
记得师傅说过,没有进阶的修士在诡域中,基本是十死无生的。
难道固师弟已经……
不会的,我并不比固师弟强多少,既然我没事,那固师弟就肯定没事。
整个桃源村,好像没有见过除各家当家之外的任何人,有可能固师弟没有扮演当家的角色。
那他会在哪家呢?
不管他在哪家,首先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在这诡域中,还不清楚究竟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过这个诡域有两条规律已经被他找到了。
第一,进入桃源村会失去记忆,随机扮演村中的一员。
第二,进入桃源村后无法原路离开,如果进入桃林就会失去意识,自动走回大桃树。
难道那大桃树有什么特殊?
这不是废话吗?
谁家桃树能长到十丈以上?
普通桃树能长个一丈两丈就已经是侥天之幸了,这十丈的桃树九成九有问题。
不过闫无生再也不敢开异眼观察了。
刚才的遭遇让他明白,为什么师傅说在诡域里尽量不开异眼。
一切的根源就在这里了。
残阳开始西斜,在绯红的夕照笼盖下,桃源村被镀上了一片血光。
微风吹拂,血红的桃花林起伏律动,宛如翻波的血海一般。
接下来该怎么办?
诡域到了晚上似乎更加危险啊!
对了,戌时前必须回家!
闫无生心里没来由的一紧,浑身鸡皮勃发。
一股刻不容缓的急迫感充斥心头。
必须回家,
必须回家,不回家会死。
对了,回家!
回乌家!
闫无生知道,这是记忆在提醒他。
不敢耽搁,直接翻身爬起,火急火燎的飞奔回乌家。
气喘吁吁的回到乌家,还好赶在了戌时之前。
前院,乌家的孩子正在地上画着画。
画面比较扭曲,看不出东西来。
小男孩非常秀气,低着头非常专注。
“阿爹回来了。”
小男孩见到闫无生,高兴的跳了起来。
“乖,去玩吧。”
有些自然,有些别扭,有些无所适从,来自乌家当家和闫无生的两股记忆正在交战。
有对儿子的喜爱;
有对诡异的防备;
有对亲情的放松;
有对危险的防备。
闫无生现在就像一只脚踏在火山地狱,一只脚踏在寒冰地狱,两股信念和记忆不断交替又融合,融合又排斥。
“当……当家的,你怎么了?”
一声轻呼打断了闫无生内心的博弈,这声音温柔,但又不缺乏决断。
“没……没事。”
闫无生摇摇头,这是乌当家记忆中的妻子。
“快回屋吧!”
“好。”
闫无生看着妻子回屋,这才慢慢走进了屋中。
进入堂屋,正对着就是神龛。
不过神龛上并未供奉祖宗先人,也没有供奉土地山神,甚至没有供奉天地君亲师牌位。
当真是古怪!
神龛供奉着一幅水墨画,水墨画描绘的是一头黑猪面对一条悬河,踌躇不前。
悬河上空有十个光点,仔细一看像是北斗九星和北极星。
只是,除了禄存星放着光芒外,其余的星辰都暗淡无光。
真是奇怪的画!
真是奇怪的供奉!
谁家神龛会供奉这种奇怪的图画?
但是,只看神龛上香炉满溢的香灰,插得密密麻麻的香脚就知道,这幅画不是摆设。
这家主人,是真正每天都有虔诚上香祭拜的。
难道这幅画里有什么玄机?
或者这是诡域中非常特殊的东西?或者暗示?
闫无生暗暗的记下了这幅画的内容,也许这会是活命的关键。
环视了堂屋一圈,这就是村里常见的泥砖茅草屋,没有什么特殊的。
堂屋正中摆放着八仙桌和四条高脚长凳。
不过这八仙桌的牙板装饰纹样有些特殊。
普通八仙桌的牙板装饰纹样,以草龙纹,卷云纹,灵芝纹等有吉祥含义的纹样居多。
有富贵人家也会有铜钱纹,缠枝纹,人物图系等纹样。
但乌家的八仙桌却是猪纹!!!
牙板上雕刻的是不同动作形态的猪纹!
不仅如此,连长凳上也有黑猪图案。
这是什么意思?
仔细打量后,发现了越来越多和猪相关的纹样。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亥。
整个乌家是围绕着十二元辰中的亥来布置的。
闫无生挠了挠头,发现整个乌家的布置越发像某种阵法的一部分。
“当家的,来厨房端一下菜。”
妻子温柔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闫无生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很自然的就去了厨房。
“辛苦了。”
道了句辛苦,端着碗筷和饭食就出了厨房。
妻子目光灼灼的看着闫无生的背影,但面上却全是失望。
或许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大男人,一个当家会愿意到厨房这种地方来。
甚至还愿意端菜送饭,甚至还道了句辛苦。
这或许是闫无生的不幸过往吧。
谁叫他没有师娘照顾呢?
还有一个不敢让她进厨房的小师妹。
所以,厨房的事,基本是他在包办。
只有师傅偶尔会帮帮忙。
饭桌上,闫无生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
没办法,师傅家吃饭规矩大,他也就养成了习惯。
妻子、儿子见当家的不说话,也都沉默的各自吃饭。
饭后,闫无生主动将碗筷收拢带回厨房。
不用妻子央求,自动进入了收拾模式。
这可能就是他以前的生活吧!
至少闫无生现在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他仅有的三年记忆,都是这样过来的。
除了和师傅去办事,几乎都是他包办了这一切。
妻子和儿子目光灼灼的望着,在厨房中收拾的闫无生。
表情有些怪异!
有失望、有不解、还有些迷茫。
一番忙活过后,闫无生甚至有了些在正常生活的错觉。
当放下抹布后,看着厨房外的妻子、儿子,瞬间吓出了冷汗。
这诡域太可怕了,居然想让他逐步认同现在的生活!
闫无生心中也渐渐警惕了起来。
踟蹰着回到堂屋。
闫无生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照村里的作息习惯,晚上应该会早睡。
毕竟没什么娱乐活动,也没有什么夜生活。
娱乐活动?夜生活?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难道我丢失的记忆中有这些东西?
有这些东西的,起码是个大富人家吧?
要不就是勋贵阶层,否则普通人哪里敢有这种想法?
难道,我要跟这个诡异回房造小人?
不要啊!
我还是个黄花大闺男!
黄花大闺男?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我为什么会冒出这些不可理喻的想法?
我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变态?
变态又是什么?
闫无生的表情不断变化,时而忧虑、时而不解、时而喜悦、时而烦闷……
整个脸上就如同川剧变脸,一变一张脸。
“当……当家的,你没事吧?”
妻子被闫无生精湛的变脸技术吓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脸色可以这样轻松的随意变幻。
“啊……没事!”
控制住不断发散的思维,闫无生觉得自己在作死。
“我……嗯,我出去转转!”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闫无生,只要找个借口出门。
但,他的话刚出口,妻子和儿子的视线就灼灼的盯住了他。
闫无生能从那目光中看到期待,看到隐约的疯狂?
难道我说错话?
不对,不是说错话了。
是我要出门的行为,触发了某些不好的事。
“咳咳……我说在院子里转转,顺便消食。”
闫无生连忙改口,毕竟小命要紧。
“哦!”
妻子和儿子,同时叹息一声,仿佛很失望。
闫无生从他们的表情中,更加肯定夜里不能出门。
夜里出门是这两个诡异期待的事。
“阿爹,讲故事。”
儿子跑到闫无生身边,央求着说。
“好啊!想听什么故事?”
儿子的要求可算是中了闫无生的下怀,之前常年给张接梨讲故事,这可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咦……
我给小梨儿讲过什么故事?
怎么会想不起来了?
明明讲过很多故事啊!
又是诡域搞的鬼吗?
这诡域剥离记忆的规律太难捉摸了,明明很近的事,怎么就被剥离了?
“要听鬼故事!”
儿子呲牙一笑,露出了满口的白牙。
“好啊!话说前朝年间,有一唱戏的名伶叫楚人美……”
不知为何,当儿子说出鬼故事后,他脑子里条件反射般的,出现了一个叫楚人美的鬼故事。
或许是常年给张接梨讲故事带来的口条提升。
闫无生将楚人美的故事,讲的曲折哀婉,真挚动人。
当然,儿子被吓得朝母亲怀里钻,绝对是对他故事能力的最大褒奖。
也不知是天公作美,还是其他原因。
当闫无生哼唱着《卖肉养孤儿》选段时,微风开始吹拂,四处开始沙沙作响。
一股阴冷的感觉慢慢浮现,仿佛有无数凄魂厉鬼围绕在了小院周边。
“最终,毛夫子证明了他对夫人情比金坚,这才使得楚人美放过了两人。”
闫无生故事说罢,多了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总是觉得这个故事好像缺失了什么。
但,他却始终想不明白。
“当……当家的,我……我带孩子进屋了。”
妻子搂着被吓坏的孩子,赶紧回了屋里。
早这样多好!
切,诡异居然还怕鬼故事!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