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五人到了衙门,还好不是在正堂见面,若在正堂见面,那就叫问罪了。
一路来到后院正厅,马知骨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师爷小心的伺候在旁。
只见马知骨眯缝着眼睛,端着茶碗细细品尝。
“见过县尊,属下詹愚夫特邀宁县四阴门护法来拜访。”
詹愚夫率先上前一步,拱手施礼。
四阴门见官不跪,这是传统,也是规矩。
哪怕詹愚夫平时再如何谄媚,这时也不能落了四阴门的面子。
马知骨置若罔闻,仿佛既没有发现四阴门的到来,也没有听到詹愚夫的问安。
这是下马威啊!
闫无生眼中寒光一闪,面上却笑靥如花。
张新枝和陆朱橘也不生气,完全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固海舟则稍微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大官。
气氛就如此尴尬着,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师爷一直在观察着下方四阴门人的表情,这些可不是升斗小民,不是他们能随便欺辱的。
马知骨将他留在身边,就是要让他察言观色,防止事态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咳……县尊,四阴门的护法到了。”
师爷小声的在马知骨耳边提醒。
他的提醒又怎么可能瞒住堂下四阴门众人的耳朵?
“都坐吧。”
马知骨放下茶盏,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谢县尊赐座。”
詹愚夫连忙谢恩,招呼其余四人依次坐下。
张新枝和陆朱橘打定主意就看戏,不掺和。
两人坐下后,也不说话,就以旁观者的心态看着。
马知骨见四阴门人态度轻慢,也不行礼,面色开始不悦。
詹愚夫看到此情景,心头大急,他倒不是担心马知骨迁怒几人。
他是害怕好不容易劝好的几人,直接弄死马知骨。
见两位师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他就知道,
二位今天是不会给马知骨留任何一点颜面。
“禀县尊,张师兄和陆师兄一直忙于清理山陵墓地,过于劳累,还请见谅。”
詹愚夫也不是为张、陆二人解释,仅仅是提在醒马知骨,积劳成怒少惹为妙。
师爷见了詹愚夫的眼色,心中泠然,这怕是要惹祸啊。
“县尊,还未上茶。”
“上茶吧。”
马知骨扫了堂下一眼,又乜向躬身在旁的师爷,心里也有了些明悟。
“诸位护法近日辛苦了,为了宁县安慰披星戴日,不辞辛劳。本官在此代宁县十万百姓谢过了。”
马知骨说罢,拱手以示感谢。
詹愚夫心里松了口气,这气氛算是缓和了。
四阴门众人也拱手还礼。
“客气了!”
不过张新枝并不给面子,一句客气后,又恢复了看戏的状态。
马知骨脸色一变,这是给脸不要脸啊。
詹愚夫心里焦急,这马知县已经给了台阶,但几人却不肯顺坡下驴。
他只得求助般的看向闫无生,希望闫无生能以大局为重。
“知县大人客气了,俾下师傅和师叔昨夜刚下去了一趟,今日还未恢复。望知县大人恕罪。”
闫无生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算是做出了解释,让马知骨的脸色好看了些。
“本官知道众位护法沐露沾霜,但事关宁县十万百姓安危,所以……”
马知骨声音抑扬顿挫,好似在夸赞众人,但最后却拖长了声调,一声厉喝。
“……还需要众位给宁县百姓一个交代。”
眼神一凝,马知骨拿出了县太爷的威风来。
闫无生心中哂笑,果然来了。
“俾下愚钝,不知县尊所指?还请示下。”
闫无生收起微笑,一副疑惑的表情。
“山陵墓地突现诡域,宁县境内诡异横行,你等还敢狡辩!”
马知骨一拍桌案,大义凛然的说。
“哦……原来县尊大人所指竟是这件事。”
闫无生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
“哼,据本县所知,山陵墓地中百鬼日现,妖魔横行,如此过失该当何罪?”
马知骨目光锐利,逼视闫无生。
“县尊大人不愧为宁县父母,仿佛亲上战场仰观俯察,竟有发蒙振槁之能!俾下佩服,佩服!”
闫无生满脸真诚,语含敬佩。
“噗呲……”
陆朱橘确实忍不住了,这闫无生说起酸话来,当真有趣。
张新枝努力控制着上翘的嘴角,毕竟太不体面了。
“你……”
马知骨指着闫无生,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据传山陵墓地诡域,是由你们四阴门人制造的?”
眼见话被封死,马知骨只得另找理由。
“不错!我等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闫无生目光一寒,杀气肆意。
“嘶……”
马知骨哪经历过这种惨烈杀气,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四阴门人不顾生灵涂炭,强造无边诡域,致使宁县十万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难道就不该给宁县十万百姓一个解释吗?”
马知骨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狠辣的看着闫无生。
“县尊,请恕俾下独学寡闻,见识浅薄。俾下有一事不明?请问县尊,山陵墓地诡域,致使宁县百姓伤几人?死几人?几家受灾?何家灭户?”
闫无生表情依旧真诚,话语依旧平实。
詹愚夫心里却是一片冰冷,这闫无生虽然表面恭敬,但话里句句带刺,这明显是没有想过善了啊!
在看张、陆二人,完全是在看戏。
只有固海舟还一副迷茫的表情。
“县尊不用回答!宁县有个花子头目冯为臧,县尊可识得?”
“放肆,县尊为一县父母,怎么可能认识什么花子头目?”
师爷见老爷被气得无话可说,只得厉声喝止。
“不认识就好,不认识就好!那冯为臧杀了个小乞丐,那小乞丐在下面有些背景,听说冯为臧在他手下玩得很愉快哦!”
闫无生笑眯眯的看着堂上二人,接着说:
“县尊大人,人生七十古来稀,地狱千载如过隙。休恋人间松正茂,彼岸花下任君栖。”
马知骨面色铁青,眼神闪烁。
师爷则是面色惨白,嘴角抽动。
陆朱橘抚了抚下颌,心里暗叹:这小子写的打油诗还真有些味道。
张新枝捋了捋胡须很是满意,徒弟说话有理有据,还很有才,不错不错!
詹愚夫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以后他在衙门还怎么混啊?
“谁敢拦我!”
一个暴怒的声音从堂外传来。
闫无生望向张、陆二人,三人都听出了声音的主人,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马知骨,我儿子死了!我家老四死了!”
王家老爷面色狰狞,跟在他身边的衙役也不敢拉扯,只得用身体承受住他的拳打脚踢。
“马知骨,我告诉你,三日内你不给我个答复,我就是豁出王家不要,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王家老爷踹倒一个衙役后,指着四阴门的人骂道:“你们不是说诡异都被杀光了吗?为何我家老四还是死了?死法还是一样?”
对于四阴门人,王老爷也不敢真的造次,只得踹倒一个衙役,扬长而去。
“好!很好!既然案涉诡异,就请四阴门给我宁县百姓一个交代!三天,只有三天!三天内查出王家命案!否则……哼!”
马知骨下了最后通牒,拂袖而去。
四阴门一行人出了衙门,心情有些沉重。
王家又出事了,这明显出乎了四阴门所有人的预料。
艳尸被镇压后,照理来说不应该再出问题,但王家依旧出事了。
这就透露着一丝诡异,幕后之人为何始终不肯放过王家?
王家到底隐藏着什么?
王家到底为何值得幕后黑手不断的针对?
若是要让王家灭门,以艳尸的能力,早该让王家鸡犬不留才对。
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清算王家?
“老陆,你和海舟马上回义庄,看看艳尸的情况。”
张新枝眉头紧皱,若艳尸还在,那么就说明幕后黑手另有安排。
若艳尸不在!
那麻烦就大了,说明商远图根本没有离开宁县,依旧蛰伏在宁县。
而且,商远图竟然可以逃过城隍娘娘的巡查,必定有幕后黑手在照应。
“好,我们马上回义庄。”
陆朱橘心中一惊,他已经猜到了张新枝的担忧。
义庄里可镇压着不少凶戾尸体,若被攻破阵法,说不得要出大问题。
“回义庄后小心些。”
张新枝忍不住再次提醒一句,陆朱橘性格有些冲动,容易被算计。
“我省得。”
陆朱橘离开的脚步顿了顿,也不回头,自顾自的回答着。
“无生师兄,我们先回义庄了。”
固海舟连忙向几人告辞,小跑着跟上了陆朱橘的脚步。
“詹师弟,你带着无生去一趟王家,先了解情况。”
张新枝收回目光,郑重的看着詹愚夫,这次王家案不好处理。
特别是王家老爷已经有些疯魔了,连死三子,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而且,王家老爷在官面上还有着不小的势力,若当真鱼死网破,宁县四阴门也讨不到好。
再加上马知骨,对宁县四阴门似乎起了不好的心思。
“张师兄,若王家老爷不肯罢休,我们……”
詹愚夫显然已经看出了事情不对。
“先稳住王家老爷,宁县的情况已经非常糜烂,不能再让王家的事,成为衙门攻击我四阴门的借口。务必仔细认真的查看线索,想办法查一查王家的家庙。”
张新枝只得叹息一声,现在宁县阴云密布,他们四阴门根本没有半分喘息的余地。
这次的事,显然又是幕后黑手的一步棋,也不知接不接得住。
“詹师叔,不用如此担心,王家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闫无生见气氛沉郁,只得安慰一句。
“无生可有办法?”
詹愚夫眼睛一亮,这里不是还有一个聪明人在吗!
“先去查看了情况再说吧。”
闫无生有些无奈,这詹师叔在这个时候乱了方寸,真是……哎!
“你们去吧,我去一趟城隍庙,希望城隍娘娘有所发现。”
张新枝说罢,直接朝城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