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捕头,请带郭秀才回衙门吧!”
闫无生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贾闻贵,不得不出声提醒!
“啊?啊!……哦!郭相公请跟小的走一趟吧。”
贾闻贵可不敢像闫无生那样肆无忌惮,他小心翼翼的来到郭思给身边,佝偻着身子,语言中透露着恭敬与小心。
“呵,走吧!”
郭思给一脸放松,一甩衣袖,双手背在身后,一幅大爷踏青的模样,而佝偻着身子的贾闻贵,反倒像给公子爷开路的狗腿子。
固海舟已经快疯了,他根本理解不了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这件事,明明就是发生在眼前的,明明说的话他都听得很清楚,明明刚才还在说骂人要判死刑……
事情怎么就突然跳转到郭秀才认罪了?
固海舟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神错过了一大段对话。
“走了,回去吧。”
闫无生望着昂首挺胸离开的郭思给,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这哪是犯人该有的样子啊?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他就真没有一点敬畏吗?
“啊?回去?不去衙门吗?”
固海舟有些懵,按理说应该去衙门才是啊!
“要审一个秀才,哪有那么容易啊!不夺了他的秀才功名,没人敢收押他,也没人敢审问他!”
“那咱们不是更应该去吗?至少要夺了他的秀才功名!”
“只有府城的提学官才有这个资格,里面涉及的事,还很多!而且你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吗?这才是开始!”
闫无生摇摇头,固海舟对官面上的事情知道得不多,情有可原。
“咱们回去干嘛?”
“当然是等我们那位詹师叔来找咯!”
闫无生撇撇嘴,对詹愚夫这个官迷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天天就想着和烂泥。
“哦,怎么又是詹师叔?总觉得詹师叔对衙门的事,比四阴门的事还上心!”
固海舟挠挠头,跟着闫无生的步子离开了郭家。
却说,贾闻贵带着郭思给回到了县衙,一路上贾闻贵疯狂的在心里咒骂自己愚蠢,怎么又被闫无生拉到了这种事情里。
郭思给可是秀才啊!
是戴方巾,穿儒袍,蹬长靴的秀才啊!
是免役,免税,免刑,免跪的秀才啊!
连知县要开堂审问郭思给,都需要本县的教谕、训导二位到场才能审问啊!
他到底是鬼迷心窍,还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敢大喇喇的跟着个操持贱业的舞象少年,去审问一位秀才?
“郭……郭相公……小的……小的就是被强拉过来的。”
贾闻贵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试图挽回些什么。
“呵……”
郭思给冷笑一声,对于这个衙门最低级的差役他没有任何的怜悯。
“郭……郭郭相公,您看,小的今早是要下村巡检,被姓闫的强拉上的。真的!”
贾闻贵扯着身后的包袱兀自辩解着。
“贾捕头,还是去禀报马知县吧!”
郭思给轻声说了句后,大步迈入了衙门正堂,守门的衙役连忙躬身行礼。
“啪!”
贾闻贵给了自己一巴掌,快速的跟上郭思给,而有眼色的差役早就去了后堂通知马知骨去了。
“学生郭思给,拜见马县尊!”
“郭茂才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大郎可挂念得紧啊!”
马知骨亲切的笑着,还不忘拍了拍郭思给的肩膀以示亲切,并以大儿子的名义表明了双方的立场。
“劳县尊记挂,学生惭愧,近些时日家慈身上有恙,不便离家。待过些时日,家慈身上大好,定专程来向县尊请益!”
“目不交睫、衣不解带、药必亲尝,奉行《孝经》之大义,可称至孝也!”
马知骨捋着花白的胡须,点头称赞!
“县尊谬赞,倒是县尊治下,宁县上下科教严明,赏罚必信,无恶不惩,无善不显;
正是县尊身正以服,言诚以信,位尊尤患德之不崇,清白尤耻智之不博;
学生惭愧,唯县尊马首是瞻,愿随县尊步亦步,趋亦趋!”
郭思给神情真挚,几有崇敬之意。
“哈哈哈……郭贤侄一番心意,老夫心领了。但是……过了,过了!”
马知骨笑得越发的开心,这郭思给以前还自持读书人的傲骨,现下看来,也不是简单人物。
“郭贤侄此来何意?”
几番寒暄后,气氛也融洽了起来,马知骨心下明白不是来找麻烦的,自然的问起了郭思给的来意。
“说来惭愧,学生被一操贱业者所辱!”
郭思给羞愧难当,以袖掩面,但巧合的将血迹露了出来。
“谁敢如此大胆,敢辱我宁县读书人!”
马知骨看到袖口的血迹,心中有了判断,连忙将事情抬高一个台阶,定性为侮辱宁县的读书人。
“哎!正是那纸扎铺的学徒,学生……学生……哎!羞愧难当,羞愧难当啊!”
“郭贤侄且先回去休养,本官定不会让你平白受了委屈。”
马知骨一听是四阴门的人,心里暗叹难办,但表面上依旧一幅公正严明的表情,但却将事情从侮辱宁县读书人的高度,降到郭思给个人的荣辱问题。
“劳请县尊多多费心,学生在家中静待喜讯。”
郭思给听了马知骨的推脱也不愤怒,这件事只要能压下去就行了。
至于闫无生能受什么惩罚,他并没有太多的期待。
毕竟四阴门是守护宁县的重要力量,马知骨也不敢真正的将四阴门得罪死。
如果能让四阴门放弃追查,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马知骨见郭思给告退,看了眼身边的师爷,师爷心领神会立刻去了解消息了。
“难怪这郭秀才如此谄媚,原来是被四阴门盯上了,也不知到底是何等大事?哎!”
马知骨知道四阴门一般不会插手人道方面的事件,但一旦插手必定就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如果不关乎四阴门,那么卖郭思给一个面子,收下这个秀才,未来也是个助力。
但事关四阴门,就需要掂量清楚了。
马知骨思量了片刻后,师爷回到了后堂,只见师爷面色惶恐,就知道事情大了。
在师爷的一番解释后,马知骨也是一惊。
这可是十恶大罪啊!
如果处理不好,他这个知县就当到头了!
这郭思给真是表面清醒,背地里糊涂啊!
“去把詹愚夫叫来!”
马知骨也不敢怠慢,连忙让师爷去请詹愚夫来,这事还要他这个四阴门的人从中斡旋。
“是!”
师爷领命后,马不停蹄的去寻詹愚夫了。
而此时,闫无生带着固海舟已经回了纸扎铺。
“拜见,师傅。拜见,陆师叔。”
“拜见,张师伯。拜见,师傅。”
两人分别行礼后,开始讲述在郭思给家发生的事。
闫无生并未说话,而是含笑看着固海舟手舞足蹈的述说。
“就在这时,无生师兄踏前一步,大喝道:寒窗苦读高中秀才,却不思为国分忧,这是不忠……这是不孝……这是不仁……这是不义……这是不信……这是不节,无生师兄每说一句就向前一步,那郭秀才心中震撼只得退步,这一进一退间,竟然就是整整六步!”
固海舟一边叙述一边模仿闫无生当时的动作,端是讲成了传奇话本!
张新枝听得是击节而叹!
陆朱橘听得是大呼过瘾!
张接梨就更直接,一边拍掌,一边还高呼“无生师兄好厉害!”
“无生师兄正气凌然怒视郭秀才,而那郭秀才却只敢低头喘气。但无生师兄并未就此停下,再次一声大喝:郭思给,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信、不节的混账,有何颜面苟活在世?那郭秀才听到这诛心之言,竟然一口鲜血喷将在地上!”
随着固海舟的讲述,众人越发兴奋起来,不时的插嘴说说自己的感想。
闫无生虽然面上平淡,但心里却尴尬得,想将固海舟掐死当场了。
随着故事越发深入,特别是听到骂詈罪要判绞刑时,更是惊呼一片。
……
“无生师兄只在郭思给耳边说了句耳语,郭思给当场呆愣,颓然的承认,他就是噬心魔!”
固海舟非常得意,刚才讲述时,大家反应都很激烈,这让他心里很受用。
“固师弟啊,无生师兄他究竟说了什么哇?”
张接梨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问。
张新枝和陆朱橘也望了过来,他们虽然心里有了猜测,还是希望听到准确答案。
“呃……那个……那个,我没听到。”
固海舟非常尴尬的挠了挠头,这其实也是他很想知道的。
“固师弟啊,你不是就在无生师兄身边吗?怎么没有听到哇?”
“那个,当时我太紧张了,嘿嘿……”
“哎……废了……废了,这个徒弟不能要了。”
陆朱橘无比难受,毕竟和闫无生相比,这个徒弟好像真的有那么亿点点差距啊!
“咳咳……也不能怪海舟,毕竟他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下次注意就好了。耳聪目明是我们旁门修士的大优势,不要忘了啊!”
张新枝见固海舟情绪低落,连忙安慰起来,虽然他也觉得差距不是亿点点,但还是要矜持一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