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就行到了武安侯府。大太太从马车上急匆匆的下来,侯府守门的小厮见了,忙进去禀告。几个婆子丫鬟忙帮着大太太从车上卸东西。
正忙着,唐氏和顾二奶奶匆匆从院子里迎了出来。云茉悄悄打量了一眼,唐氏的脸上未见多少惊讶,似乎一早就知道大太太要过来一般。
见到大太太,唐氏脸上挂着笑容,和往常一样亲和:“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大奶奶正和我念叨您呢。”
大太太顿了一下,忙笑道:“可见真是母子连心。昨天老太太寿诞,云敏在家养身子没有来,老太太惦记着,就让我今天跑一趟。”
唐氏笑笑没有说话,大太太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云茉见状,忙上前给唐氏请安。唐氏打量了云茉一眼,看着云茉笑起来:“七小姐还是和之前一样漂亮。”又扭头看向大太太道:“方才云敏还说想要回娘家住上几天。”
云敏正病着,怎么又要辛苦劳动?谁不知道小月子有多重要,这个时候是能躺着就躺着,能歇着就歇着的。
除非...云敏不想待在顾家。
大太太脸色微变,问:“她现在如何了?”
唐氏脸也沉了下来,口气凝重:“这药也是源源不断的吃下去的。前几日总算是有了精神,可偏偏...”
唐氏顿了顿,瞅着大太太的脸色道:“不知道她从哪里听到的混话,非要拉着她身边的丫头抬通房。大太太也是知道我家明轩的,成婚三年哪里有半个通房,结果云敏又急起来。”
叫桂雨做通房是大太太给云敏出的主意,唐氏也知道,只是为了出心头的一口气罢了。放着自家的一堆事情不管,偏偏要跑到侯府指手画脚,这才闹出后面这么多的事。
果然大太太的脸色不好看。唐氏心里微微爽快,只当看不到大太太的脸色,又说:“谁知道,那丫鬟也是个气性大的。明轩不喜欢她,她竟然上了吊了。”
云茉脸上有些不忍,大太太则摆出一脸惊讶的表情来。
唐氏摊开双手,似是无奈:“云敏听了这话,当下就伤了心了,这病又重了。”
大太太听了这话,也不再计较唐氏言语里的讥讽。说到底,也确实是自己给云敏出的这主意。大太太只想快些见到女儿,于是几人匆匆往云敏的住处赶去。
顾二奶奶则落后一步,陪着云茉往前走。她的目光落在一脸温柔的云茉身上,心想,这大约就是沈家要给大哥找的妾室。这几次大太太都是带着这位沈七小姐来侯府。
顾二奶奶看了一眼前头大太太的背影,心想,依照着大太太和大嫂的性子,只怕今日就要定下来七小姐这门婚事。
顾二奶奶嘴角弯了弯。身旁的沈七小姐倒是和她姐姐完全不一样。脸上不过才薄薄的涂了一点膏脂而已,却如同清水芙蓉一般。
自己这些年也见过不少漂亮的闺阁小姐,却没见过哪个像眼前的沈七小姐一般,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
顾二奶奶心想,沈七小姐和大哥站在一起,两人倒是相得益彰,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
不知道大房把这位沈七小姐迎进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毕竟,大嫂是个性急又娇气的,一直不得大哥的欢心。
顾二奶奶看着云茉笑了笑,有时候正妻不正妻的位置,能不能坐得稳,还真不定说的准。
云茉余光只觉得有人对着她笑,侧脸一看,正迎上顾二奶奶那略带深意的目光。见她转过头来,顾二奶奶更是抿嘴一笑。
其中之意暧昧至极。
云茉心中一沉,下意识的看向大太太。就见大太太已经掀开门帘准备进屋了。云茉来不及多想,赶紧跟着进去。
一进门,云茉就觉得屋里闷的密不透风。外面的清爽空气一点都进不来,整个房间只闻得到浓浓的草药味和许久没有通风的一股浑浊气息。细细闻闻,似乎还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息。
云茉和大太太站了没一会儿,额头上就渗出来细密的汗珠。
云茉看向窗户,封的严严实实。云茉上前一步想去开窗,却被大太太拦了下来:“你做什么?!你大姐现在不能受风。”云茉抿抿嘴,站在了一旁,低着头,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不再说话。
大太太训斥完云茉,又快步坐到云敏的床榻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大女儿,眼中的心疼更盛。
大太太也顾不得唐氏和顾二奶奶在一旁,只拉过云敏的手。原本丰腴的手腕如今变得干瘦。出嫁时大太太亲手套在云敏手上的凤镯已经空荡荡的在云敏的胳膊上晃荡。
大太太眼泪忍不住就要流下来。突然想到唐氏她们还站在身后,大太太抬头望望天,努力的眨了眨眼睛,这才将眼泪憋了回去。
唐氏却有些挂不住脸。大太太这番做派,活像自己亏待了云敏一般。不说其他的,云敏嫁过来以后,除了中馈大权没有给她,自己也是放了不少权的。好歹是世子夫人,该有的体面自己也是一分不落的赏给了她。
大太太这样做,好像云敏在她们武安侯府受尽了委屈一般。殊不知自己这边也是太医请着,多少好药流水一般的送下去。
哪知道云敏这么能折腾。
大太太顾不得身后唐氏怎么想,只觉得女儿的手冰冰凉,一丝力气也无。云敏努力的抬手握住大太太的手,人是虚透了,一动弹,整个人就微微颤抖起来。
大太太吓着了,忙扶着云敏,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上次我见你脸色就不好,怎么几日不见你反倒瘦成了这样?”
云敏未小产时,就生的明艳动人,脸如银盘,肤白细腻,如今硬生生的瘦下去一大圈,眼窝都凹进去了,整个人如同败了的牡丹一样。
大太太不敢再看,伤心的扭过头去。云敏还在劝大太太:“母亲别伤心,我,我还是小产之后淋漓不尽...”
无论什么人,这样流上一两个月的血都是要不成的。屋里众人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