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黑暗吞没了光影、声音,蒙蔽了人的感知,耳不能闻,眼不可见,鼻不可闻,触无所存,连对时间的感知都变弱了,仿佛一切都被凝固在了时间里,无限延长。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些什么?
脑袋像被搅成了一团浆糊,微弱的自我意识在挣扎呐喊。
个人意识越来越强,五感也在慢慢恢复,耳边有了嘈杂地人声,鼻尖有了清风带来的初春青草春泥气息,时间开始慢慢流动。
眼前仍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却多了几分活着的感觉。
它仍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它似乎没有实体,但却能感知到世间万物。
它似是一缕风,吹过大江南北,拂过三江的麦子,掠过极北的冰川,借力过给传说中的大鹏,让其自由翱翔于广阔天地间。
它又似是一丝气,充盈在天地之间,无处不在,为人类所供生存所需,为绿植给予“呼吸”所用。
它更似炽烈的太阳,照耀大地,见证了自然的风花雪月,也见识过人类的悲欢离合,王朝的崛起覆灭,沧海桑田的时光变迁。
它似是世间万物,又不完全是世间万物。
它仍然想不起自己是谁,但它已然不在意了。
直到有一天,它从混沌的懵懂无知到有了自我思考的能力,从高高在上到有了和人类一样的名为情感的东西,从自由自在到心有所挂,会为一景一物,一人一语而停留驻足。
它渐渐长出了躯体,生出了血肉。
它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不再是虚无,而是切切实实的存在于世间。
它仍会看日升日落,自然万物的一枯一荣,人世的人间烟火……
但这次和以往不同了,因为它学会了思考——
为何太阳是东升西落?为何水是往低处流?为何万物的生命期那么短,不过短短百年枯萎败落?为什么人类会有感情?
……
无数的问题和疑虑萦绕了它。
在它学会了思考,学会了提出问题,学会了去寻找问题的答案,学会了探索世间万物的时候。
那具新生的躯体里响起了“扑通扑通”的声音,微弱又无比清晰,震耳欲聋。
它有了人类的心脏。
心脏跳动,迸发的能量带动血液流向全身——一个新的生命就此诞生。
………
“检测到匹配的灵魂宿主,开始绑定…绑定失败…第二次绑定……”
“第99次绑定失败,开启强制手段——,绑定成功。”
耳边无机质的声音冰冷淡漠,不带一丝情感,季轻舟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醒来的季轻舟发现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宛若溺水者,因为挣扎耗尽了所有力气,再也没有一丝余力了。
身体好似刚刚重组的一般,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但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无力感却让人感到窒息。
哪怕是受伤最严重的时候,他也没这么无力被动过。
耳边的声音依旧在继续——
“绑定成功。亲爱的宿主季遥你好,我是系统44号,此次穿越的目的地是《穿越后我拿魔尊当垫脚石》,由于未知错误,该世界男主光环被削弱,反派上位虐杀男女主,导致剧情崩坏,世界岌岌可危,请宿主前往小世界执行任务,任务目标——杀掉反派修正剧情或者让反派改邪归正。”
一大段信息量极大的话语,夹杂着无数不明其意的新词语,让季轻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应该是姐姐的被那恶心玩意绑定的时候。
“做任务我能有什么好处呢?”耳边响起的女声很熟悉,却又不一样,那个声音声线清冷,完全和季轻舟印象里姐姐的温柔如水,温声软语不符。
季轻舟没有深想,而是选择继续听下去,他想了解姐姐的过去,这或许是他离姐姐被威胁的真相最近的时候。
“检测到宿主有癌症,且梦想成为影后,任务完成后,系统可以帮宿主治好癌症和完成愿望。”
癌症,影后。
又是两个陌生的词语,季轻舟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成交,我是一个演员,演戏什么的我最擅长了,不过我看过这本,反派对恶毒女配有毒心术,就穿成那个恶毒女配吧。顺便你再陪我演一出戏,方便我获取反派的信任和初始好感度。”
女声话语中表现出的轻车熟路,和对活生生的人如同谈论一个工具的反应,让季轻舟眉头一皱。
哪怕有些词语不解其意,季轻舟也能听出那话语中满满的利益交换意味。
那不是他姐姐。
季轻舟如此告诉自己,不知道是真的这样想,还是想说服自己。
那道声音没有因为季轻舟强烈的情绪波动而停止。
接下来发生的事季轻舟再清楚不过,季遥在乱葬岗找到了他,并把他带回了江南,还让他的名字上了族谱,让他成为了她名正言顺的弟弟。
“反派好感度30%。”
“小孩子果然好攻略,攻略值满以后让反派改邪归正就应该没什么大难度了。”
一人一统的声音在季轻舟听来格外刺耳,让他的灵魂都有那么一刻的暴动。
那道女声在面对小时候的他时是季轻舟再熟悉不过的温柔语调,连说话时停顿的小习惯都一模一样。
但每个温柔的声音下,季轻舟都能听到对方都是冷漠的心声,明明是同一个人,表面和内心却是两个人。
“男女主即将在一年后出现,为了以防万一,建议宿主选择第一种完成任务的方式——杀死反派,修正剧情。”
“你说得倒是轻巧,现在反派修为已经比我高了,我怎么杀?”女声话语中的不满几乎凝成了实质。
“这次秘境中会出现时空裂缝,时空裂缝中的时间乱流极其危险,连元婴期的人进去都容易尸骨无存。原剧情中参加秘境的人有一半因为时空裂缝而失踪,宿主可以用道具转移反派位置,将反派转移到时空裂缝附近。”
“这主意不错,那兑换道具吧。”
……
一段对话听得季轻舟的心如坠冰窟,心脏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
“检测到任务一失败,重新开启任务二——让反派改邪归正。”
“系统,你知道什么是最难忘记的吗?”
“什么?”
“死亡,死亡是最让人难忘记,白月光,尤其是死去的白月光,总是让人难以释怀的,会成为人们一生的痛。”
女声的话语中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和志在必得。
“所以宿主要做什么?”
“反派的好感度多少了?”
“100%。”
“那足够了,你不是问我要做什么吗?我要死在季轻舟面前,用死前的遗言困住反派。”
“这样能行吗?”
“会成功的,反派虽恶,但最重情,100%的好感度绝对能让这个计划成功,到时候计划成功了,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那道熟悉的声音突然让季轻舟觉得陌生起来,里面夹杂着他最熟悉又憎恶的欲望。
季轻舟此刻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理性告诉季轻舟这一切应该是那个恶心玩意搞的鬼,为的是离间他和姐姐的感情,从而让他放弃对李莲花的帮助,甚至是让他和李莲花反目成仇,对李莲花出手。
可感性让他对这一切又不能不在意,李莲花和单孤刀的先例还活生生的摆在他眼前。
他的经历,姐姐的宠爱……一切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只是假装出来的?是有过感情还是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逢场作戏?
是不是他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实际上……
季轻舟突然很害怕,不敢在深想下去。
理性和感性的撕扯让季轻舟内心天人交战,乱得不成样子。
“任务二成功,请问宿主是否脱离世界?”
女子没有丝毫留念的声音响起,“脱离。”
“哔——哔——哔——,检测到反派隐藏身份,解锁隐藏任务,宿主若完成隐藏任务,可得到丰厚奖励,请问是否接受?”
这次女子沉默了很久。
“接受。”
两个字中蕴含着蓬勃的野心。
“隐藏任务开始,正在前往第二世界——莲花楼世界,隐藏任务将在反派十七岁时正式开启。”
意识再次模糊起来,好似被拽入了一个黑洞,黑洞中是无止境的坠落感,季轻舟没有半分的抵抗,任由自身无限下坠……
姐姐,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