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面色煞白。
“陆教授,您真的误会了,浅浅肯定跟您告状了吧?但昨晚的事真的不是那么回事,再说了,谁家婆媳没有口角的时候,哪个儿媳妇不用伺候婆婆,我那是调教浅浅,等她老了,她......”
“浅浅心性善良,不需要任何人的调教,”陆清时直接打断了她,显然是一句废话都不想再听李母讲,他语气比方才更冷,“她更不需要伺候谁,若是她嫁过去,委屈比幸福更多,这桩婚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姜浅坐在餐椅上,眉目低垂,静默了许久,听见他说这一句,摊放在膝盖上的一双小手默默蜷在了一起。
李母这下完全慌了,她完全摸不准陆清时的意思了,当初陆清时明明是同意了这桩婚事的,嫁妆都给了八百万,现在什么叫这桩婚事没有存在的必要?
下一秒,陆清时就直截了当给了她答案,“浅浅和李尧的婚事,我不同意。”
李母如遭重创,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姜浅低着头,只觉眼底瞬间涌上来一阵温热,她眨了眨眼,想要逼退那点湿意。
可偏偏那点湿意越聚越多,连带着她的视线也变的朦胧起来。
她只好默默摩挲着自己的指甲,假装并没有很在意的在听,敛眉遮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他不想她嫁给李尧,可是,他也不要她。
李母道,“陆教授,您怎么能出尔反尔,当初可是您......”
“哎呀,当初是当初,”张川憋不住了,“你自己也说了,你几次三番要调教我家二小姐,我告诉你,我家二小姐那是金枝玉叶,不是什么嫁去你家伺候公婆的阿猫阿狗!先生捧在心尖上呵护长大的姑娘,凭什么要给你们家当牛做马,欠你家钱了还是怎么的?!别说现在他们还没结婚,就算结了婚,就你这样苛待我家二小姐,先生也能立马让他们离婚!”
李母气的牙痒,目光恨恨盯着张川,恨不得在他脑门上戳几个窟窿!
就他会说!
也不怕嘴烂!
李母接人失败,回去发了好大一通火。
姜浅和陆之翎在陆清时这边住了三天,陆之翎都没有再起烧,做了脑部核磁排除了器质性疾病,说明那次癫痫确实只是高热引起,姜浅才算真的放了心。
李尧来找了她几次,都被张川轰走了,给她打电话,她没接,但她知道,这样逃避下去不是办法。
她不是没有契约精神的人,当初答应了李尧的求婚,就做好了和他一生一世的心理准备,只是她那会儿也单纯,没有见过底层人家的阴暗面,她觉得她实在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
所以她这些天一直不肯见李尧,但让十七传了话,希望李母能搬出她的别墅,就算往后他们结婚,她也不希望和李母住在一个屋檐下。
可十七告诉她,李母赖在别墅里不肯走,天天和琴嫂哭天抢地的诉苦,说自己如何如何不容易把李尧培养大,结果李尧娶的媳妇气性这么大,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就离家出走,把他们老两口丢下,气的琴嫂这些天连饭都不想做。
而对于让李母搬出去这件事,李尧自始至终也没有表态。
姜浅没觉得有多难受,或者失望,大概李尧的做法,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她就让十七回去收拾了一些她和陆之翎的行李。
她在M国的别墅并不止这一套,当初选择住在这里是因为离普金斯医院近,但现在反正她在科研所工作,她打算暂时搬去科研所附近的那栋别墅小区,陆清时送她的别墅都是高端富豪小区,治安和环境都不需要她担心。
姜浅第二天请了半天假,让十七帮她搬家,也不知怎么,十七突然说自己头疼,好像发烧了,她只好问问张川有没有时间,张川居然告诉她他昨晚起夜的时候被床绊倒,可能小腿骨折了。
姜浅,“......”
她不傻,如何能看不出来这两个人是不想她搬走,但她和陆之翎住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且她没有受虐倾向,在心里没有彻底忘干净陆清时的前提下,继续住在这里,只会是一种折磨。
但姜浅坚持要走,谁也拦不了她。
晚上她早早给陆之翎洗了澡,预约了第二天一大早的搬家公司,不到十点,就抱着之翎躺在了床上。
翻来覆去,她没有睡意。
她想起来约翰那边已经有一天没给她打过电话了,放心不下,就走出了卧室,给看护打了电话过去。
挂了电话,她正准备往卧室那边走,经过一间房间的时候,她听见了陆清时打电话的声音。
深夜的走廊很安静,以至于尽管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还是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膜。
姜浅脚步控制不住的顿了一顿。
她抬眼,看着那扇紧闭着的梨花木房门。
大约是工作上的电话,男人交代了很久,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在这寂静的夜里,如悠扬的大提琴音,却又带着些微的清冷和距离感,一如他的为人。
他是很多人的上司,又是德高望重的医者,在大部分人眼里,陆教授脾气温和,虽然身处高位,家世显赫,却从不摆架子,可那种温和的平易近人之中,却不是绝对的好说话,大部分跟他打过交道的人心中对他只有敬畏,因为都知道得罪他的下场,而像李母这种敢把算盘哗哗打到他头上的,只不过是因为陆清时看在了她的面子上,忍让了而已。
姜浅没有偷听他人电话的爱好,她之所以在这里停了一下,只不过是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这里,是他的书房。
这间房间位于别墅二楼的转角,其实正对着她那栋别墅,从前无数个她睡不着的夜晚,她经常能看到这间房间也亮着灯光,陪着她熬过一个又一个失眠的夜。
她突然又想起,以前在华国的时候,她失眠睡不着觉,他也是这样一边办着公,一边静静的陪着她的。
原来这么多年,很多事情,很多习惯其实根本就还在,没有变过,只不过从前她知道他在陪着她,而现在,他换了种她不知道的方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和时间里,继续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