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哭着跑了出去。
姜浅拂开他的手,有气无力,灯色下小脸苍白的可怕,“我没事。”
她额头上都是冷汗,拂开他手的时候,指尖也是冰凉的,身子克制不住的轻颤,分明是低血糖又犯了。
“你现在这样,连科研楼都走不出去,我怎么相信你没事?”陆清时看着她,语气并不温柔,掌心里同样染了她的血,“一个月犯三次低血糖,小组工作纵然忙,不是没有给你们合理的休息时间,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姜浅低着头站在他跟前,抿着泛白的唇角,没有说话,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
她不知道陆清时怎么会知道她这个月犯三次低血糖了。
她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只是前两次她刚好没有胃口,中午吃得少,后面工作又忙,然后低血糖就不小心犯了。
但姜浅没有辩驳。
从前她犯了错,陆清时教育她的时候,她也总不说话,因为她知道,不说话,认罪是能让陆清时快速消气的最好办法。
哪怕如今以两人的身份,其实她根本就没必要再听他的教育,可她本能的,不想跟他抬杠。
但杠是没敢抬,可她终究也没敢直接走。
以沉默无声的和他对抗着。
“听话,吃点东西上了药再走,”他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身体放在第一位,跟我犟没有意义,放心,我不会留你。”
他态度是强势的,最后的那句话,几乎是在她心尖上插了一把无形的刀子,让她无法拒绝,也在清晰的告诉她不必自作多情的想歪。
纯粹就只是出自对她身体的关心,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姜浅呼吸发紧。
垂落的发丝半遮着她柔美的小脸,她眼睛不争气的开始微微发红。
手臂上的口子确实深,姜浅也知道他说了要管就一定会管,就说服自己不再多作无用的挣扎。
她跟着他去了主任办公室。
这个点,大楼里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廊上灯开着,她跟在他身后,高跟鞋的脚步声几乎消融在了地毯上。
陆清时推开办公室的门,等她进来后,他顺手将门关上,门刚关上的刹那,他突然想到什么,手指在门把上微微一顿,然后又将门打开,保持着半开的状态。
姜浅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她沉默的别开目光,只装没看到。
脑子里却想起当初在姜羽的疗养院,她因为犯了低血糖被陆清时强制打了营养针的那晚,他也是为了避嫌,把门半开着。
那时候,是他身份不方便。
如今,是她即将为他人妻。
陆清时把门开着后,就走去柜子前拿了急救箱,给她做了清创。
伤口很长,红红的口子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好在划的并不深,血没过一会儿就止住了。
陆清时问她为什么要打白依两巴掌。
他给她上药,她的手臂被他握在掌心,两个人距离很近,她微微抬起了脑袋,视野里是他清隽好看的侧脸,暖黄的灯光从半空中落下来,在他英俊深邃的眉骨下拓下一片阴影。
她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在他目光看过来之前,她很快移开了视线,红唇微微抿起。
她不想回答。
陆清时也平静的收了视线。
她不答,他便不再问。
在要给她上纱布的时候,姜浅拒绝了。
“伤口不深,我自己会注意避水,纱布就不要了。”
她怕等会儿李尧会问,也觉得带着伤去见李尧的父母不太好。
陆清时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干净的纱布,指尖微顿,说了声“好”,终究也没有勉强。
手臂上的血都被陆清时清理干净了,姜浅吃了一块他的面包,缓了几分钟,就觉得精神好了一点。
“以后上班中途记得及时补充碳水,既然常犯低血糖,要引起重视,不能觉得年轻就放任不管。”
陆清时把急救箱的盖子盒上,怕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难免忍不住要叮嘱她几句,“你自己也是医生,不会不清楚低血糖严重起来什么后果,工作再重要,也该把身体放在前面。”
姜浅默了默,素白的指尖轻轻蜷在一起,想想,还是低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知道的,就这两天忘记带面包了。”
她低着头,眼光落在那被她撕开的面包纸上。
先前她就觉得有些熟悉了,这个面包的牌子,她从前在华国的时候就很喜欢吃,陆清时经常会在下班或者下了手术带给她一份她最喜欢的提拉米苏,后来她来了m国,但凡跟他有关的东西几乎成了她的禁忌,包括提拉米苏蛋糕,漫长的辰光一点点磨平伤痕,时隔多年,她就慢慢的忘了。
她没想到,原来m国也有这家面包牌子。
办公室里静默半晌。
陆清时声音低沉,“如果实在忘了,你可以来我这里拿,或者让张川带给你。”
姜浅蜷在一起的指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她知道陆清时一向是不吃这些东西的,却放了不少新鲜面包放在办公室,她不想细究原因。
“好。”
她点头,温净柔美的小脸表情平静,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唇角扯了一丝客气的笑意,“谢谢哥哥。”
有多少年,她没有叫过他哥哥了。
陆清时记不清。
女孩儿声线清脆,那声“哥哥”仿佛穿破了陈旧的时光,对姜浅来说,是时隔多年关系的破冰,可对陆清时来说,她其实昨晚还出现在他的梦里,她穿着那天被求婚时的白色长裙,在花园里笑着喊着他哥哥,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女孩儿模样娇俏,朝他跑过来,撒娇的抱着他的手臂,闹着想吃他做的生煎包。
她又问他她穿这件白裙子好不好看,李尧等会儿见了会不会喜欢。
他看着她脸上幸福的微笑,有着女儿家恋爱的娇羞,看得出来是发自真心的快乐,他眉目间也跟着沾了温和的笑意。
那句“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要嫁给李尧”就怎么也说不出口,更说不出后面深藏在他心底多年的那句“能不能不要嫁给李尧,嫁给他好不好。”
她不知道他每天想她想的发疯。
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微笑着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发丝,以哥哥的口吻告诉她,她穿什么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