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浅看着他因疼痛而苍白的脸色，以为自己撞疼了他，吓得眼泪汪汪，“姐夫，是不是我撞到了你……”
“不是，”陆清时打断她。
但到底疼的有些难忍，他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就再难开口。
见她担心的不肯走，他沉下呼吸，努力维持着面色的平静，勉强说了声，“去帮我倒杯水。”
姜浅担心的要命，连连点头，就松开了他的小臂，快步朝着门口跑去。
陆清时搁在座椅扶手上的手在隐约的颤抖，手背上的青筋已经忍到了凸起。
就在女孩儿后脚彻底离开书房的那刻，他再难装下去，直接起身大步走向书房相连的洗手间，不及他打开水龙头，他蓦地弯腰，一口鲜血，吐在了洗手池里。
……
姜浅在厨房接了杯温水，等她跑回书房，陆清时刚好从洗手间出来。
“姐夫，水，”她匆忙将温水递过去，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她觉得陆清时的脸色比刚才好像更苍白了。
“谢谢，放桌上，”陆清时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修长的大手拿过桌上的文件。
灯色有些昏暗，男人英俊深邃的五官轮廓正好隐在灯光的暗处，从姜浅站着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平静而自然的神色，好像刚才那苍白的脸色只是她恍惚中的错觉。
姜浅把水杯放在桌上，想看的更真切些，就见陆清时握着钢笔，在纸上寥寥几笔，清隽的眉目不动如山，“不早了，你明天还要答辩，早点去睡。”
姜浅抿了抿唇，盯着他线条明晰的侧脸，不是很放心，“姐夫，你真的没事吗？”
陆清时翻过文件页，语气温和，“没事，人都有没休息好的时候，我看完这个也会去睡，你不用担心我。”
他抬眸看她一眼。
他眼底的情绪沉静，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姜浅见他这么说，丝毫没有怀疑，就点了点头。
陆清时从不会骗她，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那姐夫我先去睡了，”她其实也想提醒他一句早点睡，可她知道他一向忙，也不敢再过多的打扰他，很乖巧的说，“晚安。”
陆清时没再看她，只回了句，“晚安。”
姜浅转身离开了书房。
走的时候，她贴心的帮他带上了书房的门。
整个空间都恢复了安静。
暖黄的光影下。
陆清时闭了闭眼。
他坐在那里，挺拔的身躯如同寒松，一动不动。
可只有近距离的人才能发现，他握着钢笔的手心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意。
书页上，笔尖搁置的位置，洇染出浓黑的墨团。
……
李尧今天的夜班，急诊送了一个车祸外伤性脑内血肿过来，李尧下了止血脱水的医嘱，但病人颅内压降的不理想，他正纠结着现在凌晨两点要不要打个电话请示陆清时的时候，却见陆清时来了科里。
“老师！”李尧又惊又喜，也顾不上想大半夜的陆清时怎么会过来，忙把病历给他看，“这里有个车祸伤，颅内血管破裂，我用了甘露醇，但是颅内压和神经水肿都没有降到理想水平，您看？”
陆清时接过病历，翻了两页，“mri结果。”
李尧丝毫没注意到他脸色异乎常人的苍白，忙把磁共振结果报告单递了过去。
陆清时接过，就走进了医生办公室，打开阅片灯，将片子放了上去。
几秒后，他眉心隐隐蹙起，手指指着片子上某一处，“以后像这种超过30毫升以上的血肿，家属同意的情况下，不必再保守治疗，血肿已经有了明显的占位效应，极其容易形成脑疝，会危及生命，必须上手术。”
李尧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本来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今晚就他一个人值班，这种开骨瓣的手术都是大手术，以往都是陆清时带着他上，他自己只独立上过一次，说到底陆清时不在他身边，他有些心虚，所以想着夜间先保守治疗，要是第二天指标实在不理想，一大早安排第一场手术也来得及。
“让家属过来谈话签字，马上推手术室。”陆清时当机立断，把阅片灯关了，然后穿上了白大褂。
李尧知道这是陆清时要亲自上手术的意思，立马就有了主心骨，连忙给家属打电话去了。
手术很成功，但结束已经是早上六点了。
“老师，今天谢谢您，要不是您，我昨晚确实不敢……”
陆清时打开水龙头冲刷手腕，消毒，声音温和，“没事，临床手术最重要就是靠实战经验积累，纸上谈兵永远不够，以后多上手术，应对的突发状况多了，心态自然就稳，术后要注意病人体位改变，防止脑水肿。”
李尧脱下手术服，感激的点头，正要说什么，却透过镜子看见陆清时苍白的过分的脸色，他吓了一跳，“老师，您没什么不舒服吧？”
陆清时撑到现在已经有些勉强，清俊的眉心始终蹙着，想说什么，喉结却压抑的轻滚。
他实在没什么力气跟李尧废话。
“去帮我看看ct室有没有空。”
一夜高强度的手术工作，他不仅脊背上都是冷汗，连搁在水龙头上的手都控制不住的隐隐颤抖。
李尧彻底慌了，连忙给住院部ct室打电话，赶紧让空出个时间来。
ct结果很快出来。
技师和李尧可能都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两人不敢置信的对着屏幕面面相觑，神色都万分的凝重。
“陆主任，您这肺部的伤看上去应该已经有小半年了，已经发展到纤维化了。”
李尧眼睛很红，把打印出来的报告单扯过来仔仔细细的看，呼吸一下子就重了起来。
都是医生，哪里能不懂肺纤维化是什么意思，肺部不可逆转的实质性损伤，而且看这侵染的面积和炎症严重程度，分明已经到了晚期！
他知道陆清时几月前为了救姜浅坠过崖，肺部的重伤肯定就是那会儿落下的，可是为什么，就会进展成肺纤维化？！
“老师，是不是数据传输有问题，我们再做一次！”
李尧整个人都很慌乱，说出的话也就根本没经过思考，这种ct数据又岂会有传输错误的可能。
“不必了，”陆清时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这样的结果在他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