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挺拔的身影站在窗边,大手落在裤袋,他逆着光而站,另一只手落在窗棂,指间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
已经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窗户没有关严,有风裹挟着微凉的雨丝透窗而进,扬起洁白窗纱的一角,也将那窗纱微微打湿。
青白色的烟雾缭绕在他修长的指畔,陆清时淡沉的目色远眺着窗外重重的雨幕,他突然想起他们兄妹俩已经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七年。
这七年,他既是她的兄长,也是她的监护人。
他教她规矩和道理,看着她一点点长大,长成名门淑女的样子,也看着她背着他淘气闯祸,他一边教训她,一边又不得不帮她收拾烂摊子。
但总的而言,丫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她在他面前大抵算得上乖巧懂事,这七年来,兄妹俩之间这条男女大防的楚河汉界,他们都遵守的很好。
可现在。
陆清时一晚上脑子里都是方才她在他跟前散落的浴巾,她哭泣着盼着他留下的时候,期期艾艾的模样,泪湿的眼底藏不住的羞红。
陆清时已经是三十岁的男人,年少时也经历过血气方刚的恋爱,怎么会看不懂姜浅看着他的时候,那属于小女儿欲说还休,无法言说的绵绵情思。
如果说前段时间她中了药的那晚,她咬他的唇,解他的皮带,他勉强可以安慰自己是她年纪小,禁不住药物的控制。
但今晚,她是清醒的。
陆清时无比清晰的认知到,这条楚河汉界,丫头无知无畏的想要越界。
他站在那里,只觉脑门隐隐发疼。
只不过身为兄长,过往见证过无数她出格的错误,所以哪怕到了这一刻,至少表面上,他仍旧可以云淡风轻。
但他能假装看不到她胸前的风景,也能假装读不懂她眼底的情意,但却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轰!”电闪雷鸣。
惊雷劈落在树梢,窗外,狂风乍起。
两人的房间本就是相连着的,他眼前的玻璃窗猛烈的震动,他没有拉上窗帘,自然也能听见她那一侧的窗玻璃被惊雷震起的劈里啪啦的响声。
丫头从小,最怕打雷。
雷声落下,他骤然听见姜浅一声惊叫。
带着细细的哭腔,像是从被子里惊坐起。
陆清时垂下视线。
目光落在手里快要燃尽的烟头上。
猩红一点在他指间明明灭灭,火光跳跃在他幽深似海的眼底,明明是温暖的颜色,却似化不开他眉骨深处浮沉的冷意。
他掐了烟蒂,直接扔进一旁的烟灰缸里,修长的双腿转身迈向了书桌。
他决定不去管。
丫头总要长大。
他不能管她一辈子。
书案上头放着好几份他必须要写完的资料,原本上半夜就该弄完,只不过因为姜浅的事,他不得不搁置。
他拿起笔,打开一份。
可一个字都还没落下,半开的窗户中,又隐隐传来小丫头若有似无的哭声。
陆清时,“......”
他继续落笔,眉目冷静,仍旧不打算管。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
兄妹两个人,相隔不过数尺,一个蒙着毯子缩在沙发上悲伤的哭泣,一个专心致志的处理工作,他的手机就放在书桌上,屏幕始终暗着。
哥哥没有要打个电话过去安慰妹妹的想法,妹妹也计较着哥哥先前说的话,委屈的保护着自己那点脆弱的自尊,哪怕就是被雷声吓死,也倔强的不肯联系哥哥。
窗外闷雷阵阵,还有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
倾盆的大雨始终没有减弱的趋势。
许是最近太久都没有休息好,放在平时应该是两小时就能解决的工作,今晚的效率却是前所未有的低下。
他落在书页上的字遒劲有力,入木三分,但若是细看,笔锋又好似没有平时那般的沉稳和从容。
陆清时只好搁下笔,大手覆上酸胀的太阳穴,打算闭眼小憩十分钟。
窗外梧桐树被狂风骤雨打的沙沙作响,安静的夜里,那声音就愈发显的阴森,让陆清时想起很多年以前。
那会儿他刚把小丫头接到他身边照顾,那晚下了手术已经是半夜,也是这样电闪雷鸣的雨夜,他回到家发现所有的房间灯火通明,就是不见姜浅。
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人,打电话也是关机,就在他准备出门去寻的时候,蓦然听见从柜子里传出来的哭声。
他打开那扇装杂物的柜子,看见小丫头通红着泪眼,身上裹着厚重的毯子,满头大汗缩在里头,雨下了好几个小时,他不知道她这样难受的躲了多久。
他把她抱出来的时候,她的身子还在不停的颤抖,抱着他的脖颈哇哇大哭,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他知道她是极怕打雷的。
她哭着告诉他,她怕雷声变成妖怪,趁他不在,闷声不响就把她吃了。
陆清时向她科普过好几次雷声不是妖怪,但小丫头对打雷的恐惧根深蒂固,同样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养成了雨夜不外出的习惯。
回忆在夜里静静流淌,风声从窗外涌进来,盖过他平静的呼吸,带来夜雨的微凉。
陆清时沉默着睁开眼。
深邃的视线看向窗台,隔着浅蓝色的玻璃,看见她房间的窗纱被灯火映的通明。
明明不想去管她,可脑子里却忍不住担心,她现在是害怕的缩在哪里哭。
“轰隆!”
又一阵惊雷。
闪电劈落,照亮夜幕的一角。
窗纱旁,黑影惊动。
两个行政间的格局和家居摆设是一样的,窗户旁边都是沙发,知道她躲在沙发上,看样子还是他先前坐过的位置。
陆清时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英俊清隽的眉目半隐在灯色漫下来的阴影中,明晰的五官轮廓被光影渲染出冷硬的颜色,可在那暗色调的冷硬之中,偏又藏着几分无奈。
他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拿起手机,给她拨了电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