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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灾祸”二字,众人紧张至极。
柳禾继续说。
“此物原主早料到物器会有被盗之日,于物中设下毒阵,一旦容器开启,病毒便会蔓延,为全族招致灭顶之灾。”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径自沉了下来。
只听得一阵整齐的跪拜声。
“求神使庇佑!求天神赐福!”
见到了该说正事的时候,柳禾垂眸静静看着跪了一地的人,面色淡然。
“神使本不能插手世俗争斗,天神念及尔等牛羊供奉多年,此次并非不可相助……”
迎着众人满怀期望的目光,她面不红心不跳。
“只要能以南瑶皇室纯阳男子之血开启此匣,我便有法子破解毒阵。”
之所以如此淡定,是因这匣子里的确被她设了毒阵。
此行计划原本是想堵住领头之人后以此威胁,利用这群番邦人代为寻到纯阳之血开匣的。
却不曾想,竟出了雪狼这档子意外。
不过……
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若你们不信,大可将匣子取出一试。”
有毒无毒,总得自己试过才清楚。
可柳禾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显然是低估了番邦人对于天神的迷信程度。
廉契率先将脑袋在地上磕得砰砰响。
“神使放心!我等定竭尽全力寻找开匣之法,让神使得以驱散余毒,护佑草原安宁!”
余下众人亦争先恐后表决心,迫不及待要她垂青。
柳禾稍稍放了心。
她如今被各方盯得紧,贸然出手必是阻碍重重,少不了被处处针对。
不若借番邦人之手打探南瑶纯阳之血。
而她需要做的,只是看好这匣子,静等他们的消息。
此法若不成,便换另一种计划。
顾忌着柳禾神使的身份,番邦军帐中无人敢限制她的行动,可在帐中自由走动。
一次转弯,她隐约听到了廉契和另一人的说话声。
柳禾竖耳倾听。
“主子说了,神使不可动,但跟在神使身边之人必须要杀。”
“为何?可那是神使的同伴……”
“只知从前与主子有过节,别的我也不知……你我莫管的太多了,听主子的吩咐终归不会有错。”
对话一一入耳,柳禾不动声色退去。
先前栾氏勾结外戚干政之事,证据皆是长胥祈搜寻到的,栾芳菲对他心怀怨怼才是正常。
看来在离开此地之前,必须得好好看着他了。
回帐时,恰好见长胥祈欲往另一间去。
柳禾忙出声将他唤住。
“等等。”
男人顺从站定,等她开口。
念及他有婚约在身,柳禾虽知此举有些不妥,却也不得不将安危放在头一位。
“你……”她顿了顿,下定决心道,“在这里一日,你便留在我身边一日。”
长胥祈眸光微动,闪烁着欣喜复杂的情绪。
次日清晨。
廉契亲自给他们送了饭来。
嘴上虽说着神使慢用,神情间却带着明显的不自在,举手投足都心虚至极。
回想起昨夜撞见的对话,柳禾心下了然。
垂眸将两边的饭菜留心打量了片刻,她顺势伸手,将自己面前的同长胥祈换了过来。
此举可把廉契吓坏了。
“……神使!”
还真是一试一个准。
柳禾挑了挑眉,故作不解。
“怎么了?”
廉契冷汗都要下来了。
还能怎么,自然是对面那份有毒。
毒杀神使是大罪,他一个人死不足惜,却不想做将草原摧毁的千古罪人。
“这饭菜瞧着……”他支支吾吾,“瞧着像是有点不新鲜了,我……我去给您换一份!”
语罢抱起碗夺门而出。
柳禾看破不说破,笑而不语看他出门。
长胥祈略略垂眸,若有所思。
接下来整日皆是如此,廉契将有毒的饭菜放在长胥祈手边,柳禾顺手交换。
一天下来,廉契心力交瘁。
次日早饭时辰。
有了昨日的教训,廉契似是学精明了些,一上来就将有毒的那份放在了柳禾面前。
如此只要神使再换一次,毒杀任务就大功告成了。
他心下窃喜,转瞬却见柳禾低头嗅了嗅饭菜,夹起来就要往嘴里送。
“……神使!”
一把拉住。
柳禾动作顿住,略略抬眼冲他挑眉。
“有事?”
“您……您怎么……”廉契尴尬到身子有些僵硬,额角冷汗渐渐渗出来,“您怎么又不换了?”
柳禾强忍着笑意。
有点心眼,但不多。
看来果真如阿戚野最初所说,他们番邦人不喜勾心斗角,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看这下毒的技术,还不如中原几岁的小孩。
若非栾芳菲带去了些中原习惯,只怕这群人连下毒都想不到,只会拿起大刀砍人。
“我们胃口小,吃不下这么多……”
柳禾边说边放下筷子,清楚地看到廉契长长舒了口气。
“下顿不必再送两份饭菜过来,一份便足够了。”
“一份……”
廉契一哽。
祭夫人说要他们下毒,可送来的毒都要见底了,任务却半点也没完成。
如今神使又如此吩咐,他该将最后一份毒下在哪边好呢。
廉契觉得下在哪边都不妥。
因为这饭能拌。
出门的瞬间,他猛地垮下肩膀。
“不行,给主子传信,说此人暂时杀不了,谁爱杀谁杀……”
将廉契满是抱怨意味的话尽收耳中,柳禾不动声色,缓缓勾起唇角。
正对面,一道目光始终紧紧锁着她。
恍然意识到长胥祈已不知盯着自己看了多久,柳禾慌忙别开视线,有些不自在。
男人轻笑,缓缓垂下眼帘。
“这是……关心我?”
先前几次他知饭菜有毒,却还是想看看她会如何做。
柳禾抿了抿唇,顺势岔开话题。
“那封信,还没来得及谢过你。”
长胥祈轻轻拂袖。
“你早知是我?”
柳禾没否认,自顾自反问道:“别院的梨花开得可好?”
长胥祈先是一愣,继而迅速了然。
原来是在这里露了马脚。
劫走密信后需尽快避开番邦人的眼线,他便就近藏进了京郊别院中。
又是一年春好时。
玉树堆雪,梨落满院。
他忍不住想——
这梨花开得漂亮,若能给她带一支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