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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符苓变成后来的样子,此人当年可有大功劳,柳禾只觉面前这张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偏生雀奴并未察觉出不对,擦了擦手上前来套近乎。
“睡醒了?”
男人面上堆着和善的笑,连褶子都挤出来了。
“扶舟有些要事急着处理,念你不会做饭恐饿了肚子,走前交代我过来照看你一日……”
柳禾抱起手臂,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
“姜扶舟为何托你来照看我?你们是朋友?”
语气骄纵,像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
见她这般反应,雀奴越发没了疑心,自然不知她字句皆在试探姜扶舟的底细。
这两日他一直在暗处观察,知晓这丫头对姜扶舟相当依赖。
今日顺势认下,刚好可以令她放下戒心。
“是是是……”雀奴连连点头,赔笑道,“我们是多年旧友,他竟没跟你提起过我……”
柳禾心底瞬间升起一阵寒意。
雀奴的身份会为谁卖命,这个问题不难猜测。
而今他光明正大出现在这里,若非姜扶舟默许,绝不会如此顺利潜入。
思及此处,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散。
既是送上门的玩具,一不留神糟蹋坏了也不怨她。
可巧都要闷出虱子来了。
“饿了,快点。”
柳禾毫不客气地扔下句话,斜睨他一眼扭头去了。
雀奴一愣。
这世上除了女皇陛下,还无人敢如此使唤他。
而且……
他前些日子瞧这丫头在姜扶舟面前分明如此乖巧,说什么便应什么。
怎么今日一相处,像是变了个人。
定是小姑娘认生不自在。
熟悉熟悉便好了。
他当年凭借一手高超床笫之术,连她那心高气傲的母皇都哄住了,又怎会哄不住个小丫头。
雀奴打定主意,专心做饭。
柳禾靠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他独自忙前忙后,也并不打算上前去搭把手。
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整人的法子。
冒着热气的饭菜被端上桌,男人殷勤至极的给她夹了菜。
“来,尝尝味道……”
柳禾强忍厌恶,冲他扯了个乖巧的笑。
“多谢大伯。”
雀奴身子一僵。
这些年为等女皇陛下归来,他时时刻刻细心保养,奈何岁月难抵,到底还是留下了印记。
自然的,他也最忌讳有人提起自己的年纪。
如今这丫头寥寥数字,轻而易举地戳中了他的肺管子。
“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男人结结巴巴道,“唤、唤我什么?”
柳禾存了心要气他,连眼皮都没抬。
“大伯,你看起来有年纪了。”
此话一出——
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呀,好像是他的心。
见男人彻底僵硬,柳禾笑吟吟继续补刀。
“实不相瞒,方才你在小厨房做饭时我都闻见老人味了,还以为是哪家好心的老大爷来帮忙……”
雀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老……老人味?
看着雀奴面上清晰浮现的裂痕,柳禾振振有词。
“我这个人说话直,大伯别介意,左不过是看惯了姜扶舟那般生得好看的人,如今换了个丑的有些不适应罢了……”
不光老,还丑。
雀奴深吸了口气,虽依旧强行保持镇定,面上堆砌的笑意却已有些不自然。
“小姑娘真会说笑……”
柳禾笑而不语。
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又迅速扔下。
“姜扶舟买不起盐了吗?”
看着少女皱皱巴巴的脸,雀奴知她嫌太淡了,忙回锅多加了些盐巴。
再端上桌,却见那双筷子又一次飞走。
“像啃了口咸鱼。”
语气更显嫌弃。
来回捣腾了数次,柳禾的白眼也越翻越多。
“……难吃。”
最后索性扔下筷子靠在椅背上,半点面子都不给。
“不吃了,”双目紧闭,看都懒得看他,“姜扶舟做饭好吃,我等他回来再吃。”
雀奴的笑又是一僵。
好在接下来小祖宗没再惹事,做了会子香囊便乖乖午睡。
眼瞧着日薄西山,该叫醒起来吃饭了,房间里的少女依旧没有转醒的架势。
雀奴有点沉不住气了。
他今日是来接替姜扶舟看着她的,倘若饿出个好歹来,各处都没法交代。
光是姜扶舟那里恐他坏事,估计都能手撕了他。
酝酿再三,雀奴壮着胆子叩响了门。
“……可饿了?”
无人应答。
安静得像是空无一人。
雀奴一惊,忙不迭地推开门去看,生怕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门开的瞬间——
“咣当!”
沉重的实木盆毫无征兆扣下来,结结实实砸得人头晕眼花。
尚未等雀奴从眩晕中回神,暗处飞来的腕弩箭已正中脚趾。
钻心的疼痛袭来。
雀奴嚎叫一声,整个人蹲下身蜷缩成一团。
奈何这都不算完。
白色的粉末紧随其后扑面而来,肌肤触及之处霎时间奇痒难耐。
他抬手去挠,没几下便抓得身上血淋淋一片。
不过片刻的功夫,雀奴几乎没了人样。
柳禾懒洋洋钻出被窝,垂眸瞥了他一眼。
这毒粉是符苓给她防身用的,如今使在这家伙身上,也算替他出口恶气。
一想到雀奴从前欺凌符苓的模样,她总觉得这样还不够。
尚未等她继续,院里已传来了脚步声。
“小柳,我回来了。”
是姜扶舟。
回来的这么巧,连脚步声都像是在有意让她听见。
看来是今日一直守在附近,方才恐她要了此人的命,这才不得不现身。
“这是……”
看到伤痕累累狼狈至极的雀奴,姜扶舟一怔。
虽说早已猜到她不会乖乖听话,他却实在没想到,她竟能把人折腾成这样。
别的倒是无妨,只是雀奴此人心狭记仇,怕是要寻机报复。
得寻个机会除了他。
心下这般想着,姜扶舟主动伸了手将哀嚎不绝的雀奴搀扶起来。
柳禾咬了咬唇,打量他们一阵。
“真的认识?”她故作心虚地将腕弩藏在身后,声音细如蚊呐,“我还以为他是坏人……”
“救……救我……”
雀奴艰难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宛如落水浮木。
姜扶舟面色如常,眼底划过一丝嫌恶。
他不喜任何人触碰。
除了她。
“不妨事,你无碍就好,”他一边说着,一边扶住雀奴,“我送他去偏屋处理一下。”
这一身的血腥气,弄脏了她栽种的花。
看着二人进了偏屋,柳禾收了心虚,随手把玩着腕弩。
姜扶舟,雀奴。
南瑶女帝……
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