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将虞沉一路送出了军营,长胥川仍若有所思。
一眼看穿他有心事,虞沉略略挑眉。
“有话想问我?”
迟疑片刻,长胥川到底还是忍不住询问。
“你方才的话……是认真的?”
关于——
给柳姑娘做小。
“自然是真的了,”虞沉毫不犹豫,信誓旦旦道,“儿女之事,哪能容得下戏言。”
长胥川缓缓拧眉。
“……你娘也肯?”
淑仪长公主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若是知晓自家独子给人做小,还不知会如何。
虞沉大大咧咧一摆手,满不在意。
“我出生时她就找大师算过八字了,大师说我日后就是做小的命,还惧内……”
似是觉得这些有些丢脸,他遮掩般地清了清嗓。
“我娘倒是没说什么,只说我跟我爹一样没出息……”
长胥川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那她……柳姑娘也肯吗?”
到底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虞沉压低了声音,虽故作神秘,却又像是在炫耀自己做过最正确之事。
“只要我脸皮够厚,她就肯。”
长胥川微微愣怔。
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虞沉若有所思地开口调笑。
“我记得阿川平日里可不是如此操心的人,怎么忽然喜欢打听这些了?”
隐晦不明的心思被一语戳中,长胥川喉结一滚,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再打趣他,虞沉扬眉一挥手。
“送到这儿吧,走了。”
看着少年意气风发的背影,长胥川立在原地久久未动。
难道……
真的可以吗。
……
帐内。
见少年自顾自背对着自己生闷气,柳禾只觉无奈又好笑。
她抬手戳戳他的后背,某人却纹丝不动。
“不理我?”
再三确认没有等到回复,柳禾故意说话激他。
“那……我去送他了?”
长胥墨信以为真,瞬间回身将她一把拉住。
“不许!”
转眼又见她正歪头看着自己笑,压根没打算真走,长胥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又被她给骗了。
“你……坏人。”
柳禾忍不住笑出声。
这小子最重的话也不过是——
她是个坏人。
像小孩子闹别扭,可爱得很。
将少女盈盈如花的笑颜尽收眼底,长胥墨面上隐匿着一抹纵容。
在大哥那里时他便知道,她不会是谁的独有物。
此后无论是闹别扭还是耍性子,他也无非是想用这些方式,得到她一点偏爱罢了。
少年伸出手臂坐着抱住她,将脑袋贴在了她小腹上。
“柳姐姐……”他轻声唤她,毫不介意地示弱,“你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
柳禾一愣。
多喜欢他一点吗……
长胥墨单纯得像个孩子,让她即便身处其中,还能从他身上保留对角色的怜爱。
或许也是这个缘故,她给他的偏爱无形之中早已数不清了。
温软的手掌缓缓抚上少年的发顶。
处处透着包容和耐心。
长胥墨眸底闪过一抹喜色,收紧手臂将她圈得更紧。
比起硬来,她果然吃这一套。
被他抱得有些喘不动气,柳禾抬手轻拍他的小臂。
“帮我干点正事。”
长胥墨立马松手,乖乖听她吩咐。
……
战俘区。
被单独收押的栾烟靠着柱子坐在地上,目光麻木,了无生气。
忽地——
帐外一支箭冲她飞射而来。
饶是栾烟已竭力躲闪,却还是被飞来的箭射中了肩头,向后跌倒在地。
她咬牙撑起身子,却见下一支箭又已飞来。
是谁……
谁要杀她!
身子被看守她的士兵重重扑开,侥幸保下了一条命。
接二连三的射杀已惊动了上胥驻军,帐外抓捕刺客的响动异常清晰,阵仗颇大。
柳禾闻讯赶来,掀帘的瞬间有些急切。
见她看到自己中箭的错愕不带半点虚假,栾烟断定了此事不是她所为。
事实是——
柳禾只吩咐长胥墨假意刺杀吓唬栾烟,却不曾想那小子竟真射了她一箭。
“多派些人守住此处,不能让她有事。”
吩咐完毕,柳禾缓步上前。
栾烟咬牙瞪了她一眼,满是不甘。
“你来看我的笑话?”
柳禾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刺入她肩头的箭。
箭羽处有层动物皮毛。
是番邦独有的箭。
在她无形的引导下,栾烟似乎也识别出了那箭的来处,面上有一瞬间的惊诧。
“怎么会……”
语气也有些错愕。
见她这般反应,柳禾越发笃定了猜测,语气里多了些漫不经心的随意。
“我还以为……你有话要问我。”
见栾烟仍愣怔着不吭声,柳禾也不强求,转身欲去的动作毫不留恋。
“你去哪儿!”
身后传来了栾烟的叫喊,第一次有了慌乱之意。
看来……
时候差不多了。
柳禾脚步顺势顿住,回过头看着她。
只见栾烟咬了咬牙,内心似是经过了强烈的挣扎,最终还是妥协了。
“上次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了更好地提醒她,栾烟直截了当地重述了一遍。
“为何说我是栾氏的废子?”
这几日她夜不能寐,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的这句话,怀疑和坚信在相互拉扯。
直到今日看到番邦的箭,她再也绷不住了。
姑母栾芳菲要杀她。
柳禾随意在椅子上坐了,漫不经心地挑了挑指甲。
“你就没想过,为何栾家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却在这一年忽然想起你来?”
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抛出了个问题让她自己想。
一句话瞬间让栾烟愣住了。
她本是栾氏府中出身低微的庶女,十余年来一直无人问津。
正因自小缺爱,她才会将旁人对自己的一点点好都视若珍宝。
她一直以为,哥哥栾平昌是真心待她的。
可如今经此一提醒,她恍然意识到一切都是那样巧合,从偶遇到关怀,巧得令人后背发凉。
……
趁着栾烟失神的空档,柳禾也在暗暗观察她。
说起来,此计多亏了长胥川提供的消息。
四殿下少时曾去栾府赴宴,撞见过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可怜庶女,乳名叫烟烟。
之所以这么久还记得,实在是这女孩凄惨得很。
听闻自小丧母,出身低微,就连栾府内路过的狗都要上去踩她一脚。
回宫后他将此事告知母妃,母妃心善,便年年拨出些银钱来接济这女孩。
直至去年,接济忽然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