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常世光的遭遇陈岩除了可怜还是可怜，他无法想象常世光现在是一个什么状态，如果换做是自己，估计死的心都有了。
小张点上烟吐了一口烟，略带自责的说：“肯定不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整天两眼无神，我都有点怕他想不开在自杀了。陈哥，你说他不会真自杀吧？”
“不会。”
“我是不是太操蛋了？”
“和你没关系，你也是身不由己。领导想编排他，就算你不做，别人也会做，常世光不出这种事，也会出别的事。他知道是你举报的吗？”
小张抿了下嘴，说：“不知道。”
陈岩点点头，又问：“局里想怎么处置他？”
小张苦笑，说：“副主任肯定是别想了，薛立人很有手段，背后给了常世光一刀还让常世光对他感恩戴德。薛立人和孙副局长演了一出双簧，孙副局长唱黑脸要处理常世光，薛立人唱白脸出面保他，所以……最后结果你懂的。”
“你的意思是，孙副局长也不想让常世光当副主任？”
“里面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薛立人搞常世光提前肯定跟上面打过招呼，不然以薛立人做事稳的跟老狗一样，万一会错了上面的意，岂不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小张虽然年轻，来畜牧局时间也不长，但不得不承认分析还是很透彻的。要是上面非常看好常世光，薛立人自己搞常世光，就是在跟上面对着干。
跟领带对着干，能有好果子吃？
所以，薛立人在畜牧局干了一辈子，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在农家乐一直喝到了凌晨才散，小张喝多了，说话也就没了把门的，还向陈岩透露了一个消息，单位一把手刘局要正在评副厅级，一旦评上副厅级，就会再进一步，调离市畜牧局。
下乡前常世光请客喝酒，小张就说过一把手刘局长会高升调走的小道消息，不过小张说，这次不是小道消息，而是内部消息，他是亲耳听刘局长说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内部消息立刻让陈岩想到了老丈人唐国华。老丈人唐国华今年54岁，属于正处级干部，是评厅级的最后一年。
在一个地级市厅级干部是非常少的，以三山市为例，厅级干部一共有15个，其中4个正厅级，11个副厅级。
所以想评厅级干部，是非常难的，竞争也是超乎想象的惨烈。
老丈人想评副厅级，刘局也想评副厅，无疑就会存在竞争关系。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样，他们两个要是真存在竞争，不会影响到自己吧？
不过这个担心，陈岩也只是一闪即逝，毕竟正处级干部的思想政治觉悟，远不是他一小小科员能凭空臆造的。
晚上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可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常世光的事让他感触颇多，他少有的失眠了。
第二天，陈岩早早到了单位，同科室下乡的人都已经回来了，常世光没在科室，不知道他是没来上班，还是领导有什么别的安排。
常世光虚开发票的事，在单位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常世光不在大家讨论起来也就没什么避讳，小张作为常世光这次下乡的助手，成为大家追问的对象。
小张装出一副单纯的样子，对同事的追问是一问三不知，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有人问陈岩，陈岩也是假装不知情。
不过，陈岩从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却能感觉出来，大家都认为这事自己干的，毕竟常世光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
“老常也是够倒霉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是他自己不干净，怪不得别人。”
“话不能这么说，谁没虚开过发票，为什么偏偏是他，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因为他要竞争副科长啊。还是那句话，怪他自己不小心，丢了西瓜捡芝麻。陈哥，你说是不是？”
陈岩笑了笑，用戏虐的口吻说：“要我说老常这件事，谁都不怪，要怪就怪他自己命不好。”
“陈哥说的这话对，就怪老常自己命不好。”
这时候，小张插话说：“命再好，也禁不住被人陷害啊。你们说，会是谁举报的老常？”
小张这招“贼喊捉贼”很聪明，无疑先把自己的嫌疑洗干净了。
聪明人的嘴藏在心里，愚蠢人的心摆在嘴上，这个问题很敏感，所以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
陈岩配合小张义正言辞的说：“不管是谁，背后捅刀子都挺让人恶心的。好了，这个话题打住吧，大家聊点别的。”
话题岔开，大家开始聊起了各自下乡的事。
下午临近下班，陈岩给老丈人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下乡回来了，想过去看看他。老丈人说他晚上有会要很晚才回家，想去改天带上唐昕一起再去。
几个同事商量晚上聚餐，问陈岩参不参加，老丈人曾教导过陈岩，在体制内所有人际关系的本质，都是利益和价值的交换，所以体制内的人际关系法则就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要远离。
晚上几个同事聚餐，无非是喝着酒称兄道弟，说说单位的事，副主任的事，还有常世光的事，顺便打听点小道消息，对于他的进步一点帮助都没有。
所以陈岩就找了理由婉拒了同事，小张见陈岩不参加，也说自己晚上有事，没有陈岩和小张的聚餐就少了点“意思”，聚餐的提议也就没成。
“陈岩，来我办公室一下。”
陈岩正收拾桌子准备下班，一天没露面的薛立人出现在了科室门口。
“好。”
跟着薛立人来到科室隔壁的办公室，薛立人把门关上，说：“坐。”
“谢谢主任。”
薛立人把手中的资料放到办公桌上，陪着陈岩坐在了沙发上，直接问：“常世光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听说了。”
薛立人感慨的说：“哎，这个常世光，真是糊涂啊。”
陈岩附和说：“是，真是可惜。”
“局里领导非常生气，要不是我帮他说话，非得处理他不行。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刘局的意思是，可以不处理常世光，但副主任的事就别想了。两个领导研究后决定，常世光的事总归不是什么光彩事，传出去对局里影响也不好，所以由咱们科内部处理就行了。”
陈岩奉承说：“主任在单位护犊子是出了名的，护犊子的领导才是好领导。”
薛立人摆手说：“你呀少给我戴高帽子，这事处理不好，我也不好跟上面领导交代。”
“主任，问句不该问的，你想怎么处理常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