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满天的夜里，云烛照悠然自得地守在篝火边，听着断断续续的虫鸣声。
突然，她眉头微蹙。
她一巴掌拍在地上。
几秒钟后，她手一提，从地里拽出一团模糊的黑影。
她掐着黑影，冷笑道：“你这是干嘛？”
黑影挣扎了两下，发现无法挣脱之后，便用嘶哑的声音，蔫巴巴地说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知道是你！我惹错人了！”
“呵？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啊！你看我现在都虚成什么样子了！我都快散了！两米之外，人畜不分！一米之外，男女不分！”
云烛照双眼微眯，打量着它。
火光下，它蔫得像一坨黑色抹布，还是扔地上都没人乐意踩上一脚的那种。
云烛照将它随手扔到一边。
黑影在地上蠕动了几下，活像个蛄蛹者。
云烛照露出点嫌弃的表情，道：“看来你是真的要散了。”
黑影有气无力道：“这不是正常的吗？当旧世界即将灭亡的时候，属于它的旧意志，自然也会面临一样的下场。”
“所以你就想让我感孕？”
听出话里的杀意，黑影急忙缩了缩，道：“我错了，是我眼瞎！”
云烛照抬手拨了拨火堆，道：“眼瞎？你有眼睛么？”
黑抹布：“……”不是，不带这么戳肺管子的！
见黑影像是又瘪了一点，云烛照还有点儿好笑。
她懒懒地说道：“虽然旧的世界意志会随旧世界消散，但相对的，新的意志也会诞生。新旧交替，本就是再自然不过的规律。你为何要留下一个……额，崽？”
云烛照勉强挑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世界意志所谓的继承者。不过嘛，她有点怀疑，黑抹布的崽，不会也是黑抹布吧？
黑影沉重地说道：“唉，你可知，这个旧世界要消亡了？”
“知道啊。”
“伴随着旧世界的消亡，接下来的日子，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末日了。世界末日啊，可是会死很多很多人的！”
“我也知道啊，我就是来收尸的。不然，你以为我没事来末世干嘛？旅游打卡吗？”
黑影：“……”
它怎么觉得，它那并不存在的肺管子生疼生疼的！
云烛照问：“但这和你留种有什么关系？”
黑影沧桑地叹了口气，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回答：“为了新人类。”
“哦？”
“自从一年前，R国不顾其他各国的反对，执意将生化废水倾倒进大海之后，旧世界的消亡，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异变无处不在。现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属于旧人类。但新世界的建立，需要新人类。我能做的，不过是留下一颗种子而已。”
云烛照挑眉：“听你这么说，末日的来临，纯属是他们自己造成的。若要形容的话，就像一个自私的人犯了无法挽回的错，却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黑影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道：“谁说不是呢？”
“那你死得还挺冤啊！你看都这样了，你还留什么希望啊？你就让他们自己承担自己的愚蠢和自负，让他们全部给你陪葬，不好吗？”
云烛照真是随时随地不忘拱火。
她眯着眼，愉悦地想：末世啊！哪个死神不爱末世呢？
在那种礼崩乐坏、秩序瘫痪、人性的恶意展现得淋漓尽致的末世，她完全可以毫不犹豫地收割生命，提早下班呢！
看来，这一波，稳了！
听了云烛照的怂恿，黑影摇得像踩了漏电的高压线一样，不停道：“不行不行！那样是不行的！”
“呵。”
云烛照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啧，这种死心眼，实在是不太好骗呀！
她嘴角一勾，揶揄道：“那你成功了吗？”
“什么？”
“感孕一事啊！”
“哦哦！”黑影瓮声瓮气道，“刚刚成功了！”
“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嘿嘿……”
云烛照百无聊赖地戳着火堆，打发时间一般地继续逗黑影：“不过，我说，你就不怕你的种子夭折吗？毕竟，新生命可是很娇贵、很脆弱的！”
她说的是实话，丝毫没有危言耸听。
这种事，在无数个末日世界，她见识了无数次。
所谓的希望和种子，若是落入心怀不轨之人的手里，不啻于另一场灾难。
黑影沉默了良久。
云烛照察觉，它的体型又小了一圈。
半晌，黑影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我可以将这种子交给你吗？”
“啊？”
云烛照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故意问道：“啊？你说什么？风太大了，我听不见！”
黑影：“……”
合着它的肺管子是被连树叶都吹不动的风吹疼的吗？
见它又开始蛄蛹了，云烛照轻笑：“我没听错吧？你把种子交给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黑影道：“虽然我的力量已经几乎没有了，但我能隐约感受到。”
它顿了顿，不太确定地说：“你……穿梭于黑暗之中……”
“是啊！我代表着死亡和毁灭，你却将希望的种子交给我，我看你是生化废水喝多了吧！”
不在意她的打趣，黑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但是，你却比火、不！你比太阳还耀眼！啊！我知道了！你是心软的神！”
被它的话莫名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云烛照忍不住道：“打住！就算你花样拍彩虹屁，我也不会管你的崽的！”
黑影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他突然笑了。
暗哑的笑声回荡在湖边林中，像半夜闹鬼似的。
云烛照没好气地看着笑出奇形怪状的黑抹布。
等它笑够了，它愉快地交待道：“我将希望放在了Z国首都。十个月后，麻烦你去那里最大的医院，将希望带走！”
见它自说自话，云烛照气笑了：“小抹布，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黑影又笑了。
但笑着笑着，它的身形越来越小，越来越淡。
云烛照只淡然地看着它消散。
她最后捕捉到了一句听着释然、实则是甩锅的一句话：“……这世界破破烂烂，但心软的神，缝缝补补……”
云烛照：“……”有本事你先别死，我先让你免费亲身经历一下，什么叫破破烂烂！不把你戳得破破烂烂的，你都不知道，什么叫社会的毒打！
但世界意志已经散得渣也不剩了。
云烛照实在是哭笑不得。
想她堂堂死神队长，竟然被一块黑抹布托孤了！给它免费养崽！
这找谁说理去？
等会儿！
云烛照突然发现了一个十分无奈的现实：她没钱！
没钱，她拿什么养崽？
她：“……”
“喂，我说那抹布，你死透了没？没死透的话，把你遗产什么的给我啊！”
可四周除了轻微的风声虫鸣，就只剩下火堆燃烧的“噼啪”声了。
云烛照：“……”
其实她心知肚明，哪有什么遗产！
啧，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