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油灯照亮了白海螺雕饰的边缘，那里錾刻着几个奇怪的字符，毫无章法的排列，就像是笨拙的工匠留下的只有自己才懂的印记。雪莹心中一震，她想起转经筒中神迹图上被肢解的汉字，莫非出自一人之手？凭借自己素描的功底，雪莹默默地记住了那字符的形态和排列顺序。
雪莹有些诧异，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好像是说桑结的上师能帮她排解心中的阴郁，那触摸圣物就是要摆脱束缚前最后一次回望吗？
桑结捉住雪莹的手，“据说触摸圣物的人都会陷入回忆中不可自拔，需要接引人带你回来，信任我。”雪莹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錾刻的字消失在灰黑色的银箍中。
“摆脱痛苦，留下的那些就都是美好的回忆吗？”雪莹揉搓着手指，她已经很久没有与陌生男人执手相望了。
“痛苦和美好是划定过界限的，如果说美是和谐有序，那痛苦一定意味着过度，痛并快乐着，也正是这种强烈的超越享受，它才能创造出让人痴狂、颠覆人心的恢弘力量。你的心灵感受到威胁，一旦退缩就会众生轮入抱怨的炼狱，你的痛苦不会因为移情的报复而感到丝毫的快感，你会一直在被抛弃的荒野中苦苦的挣扎。”
“你要帮我获得解脱的快乐？”雪莹试探地问。
“是的，只有密宗的修炼才能驱离痛苦，而一个被惊吓的敏感者实际上是不能自己抵抗痛苦回忆的倾泻的，需要我作为辅助者配合上师一起去完成，而你作为我和上师的精神伴侣将达到修行最高境界—瑜伽金刚乘，这期间你得容忍那些让自己不舒服的异样，你得坚信这都是必须经历的神圣的洗礼。”桑结又捏住雪莹的手，爱抚般的揉搓。
桑结的话让她觉得有些迷惑，但也她没有表达自己的不满，而是僵直着身体攥紧拳头傻傻地笑着。
楼梯咚咚地响，桑董和达多喇嘛从写满经文的桶幡后绕出来，达多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转过头小声在桑董的耳畔嘀咕了几句。
桑董摆出一副恭维的样子倾听着，而后对两位年青人说：“上师说，你们二人上根清净，可传密法，灌顶时间待坛场供养备齐之时。你们要惜缘，违背了天意霉运不断，一生病痛、穷苦、波折，历经劫难，会痛不欲生。桑结，你需要在此之前与雪莹熟悉仪轨，教她背诵誓语和戒律，要待她如白度母般不可造次。”
“是，父亲，今后她就是我的女神。”桑结搀着还在迷幻中不能自持的雪莹走下楼梯，达多喇嘛念着经咒目送他俩离去。
“当初在五台山大宝寺我就一眼相中这个智慧女，如今也算是修成正果了，上师为桑结灌顶恭请择日加持。”桑董双手合十向弥勒佛像顶礼着。
“解脱与证悟，仪轨不可缺。只是这位助桑结灌顶的日玛是未曾修习瑜伽女，若与桑结同修密行，修持不够恐会连带着桑结堕落。”达多喇嘛摇着头轻蔑地说。
“我相信上师的无上瑜伽时轮金刚密法，自然能化险为夷助我儿灌顶。当下瑜伽女难得，若非其母与我有缘，愿献女于法座前，桑结作为您的弟子也难得在佛爷转世前获得时轮金刚密的灌顶。”桑董有他自己的谋划，在这神韵会里他虽然执掌经济大权，但毕竟不如那些辅佐佛爷的修行之人地位显赫，若能让桑结继承达多喇嘛的衣钵，自然在佛爷转世后就能执掌辅佐继任灵童的特权了。
“也罢！时轮旋转刹那之间，机缘易逝，若能完成桑弟子的时轮金刚灌顶，在佛爷转世前促成给桑结摸顶赐福，自然是个道次圆满。”达多喇嘛心怀慰藉地说。
“那随后这转世灌顶法会，桑结参与寻访也是使得的？”桑董不失时机地追问了一句。
达多喇嘛似乎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转过身严肃地说：“转世灌顶法会是神秘而又神圣的，转世可不是一件随意的事情。”
“那自然，虽说桑结修行尚浅，但时轮金刚灌顶后，我一定督促孩子修行无上瑜伽诸法，让他具备辅佐转世活佛的资格。”桑董谦恭地说。
达多听后不置可否，“您的优势是供养加持又在藏地本土，需按仪轨尽早备下所应物品。”
“那自然，灌顶法会的供养具已备齐，难寻的新鲜供品也在准备中。毕竟是在本土，佛爷的那些洋弟子虽说新鲜供养易得，但论坛城和主尊的八吉祥供养，那只有在藏区才能汇齐道地真品！”桑董自豪地说。
“嗯，那也是你的优势，这头一件事，我等修无上瑜伽者都需先修宝瓶气，以金刚诵引发拙火，点燃香。若火花四溅为吉，无火且冒黑烟为凶。燃香烟柱需右旋，遇风不散则圆满。”达多拾起酥油灯剪，拨亮了一盏摇曳的灯花。
“拉萨各地供香最为繁多，这易得！”桑董自信地说。
“这一密续修宝瓶气的燃香最为重要，务必准备足够量的曼陀罗香，如此焚一香，从一香中出无量香，一时此香遍满虚空尽于法界，香中涌现所有庄严供具，香中幻现无量身。方可观想灵童。”达多双手合十地说。
“这曼陀罗香却在哪里寻得？”桑董有点挠头，毕竟他也常年居住境外，曼陀罗香也只是听说过。
“吞巴河畔有传承人，你可遣人去寻。”达多鼻孔里哼了一声。
“苦行僧熏怒柏说他可献上强白的嘎巴拉碗，承接灌顶可使得？”桑董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心想这一新鲜稀罕物，你个境外喇嘛总该抓瞎了吧。
果不其然，达多喇嘛微睁双目问：“可是甘丹寺孤儿院里的与你曾玩耍的强白？”
“当时紧迫，强白、利拉林巴与熏怒柏都拒绝随我远遁印度，据说隐姓埋名躲在德格印经院，后来利拉林巴流浪到尼泊尔找到我。”桑董在记忆深处拼凑着当年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