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油榨桶立于靠近房门的矮桌旁,云朵状黄铜包裹的桶壁开窗上绘有象征健康长寿的松鹿图,从榨桶捞出的牦牛奶压榨的酥油,色泽鲜黄。顿珠把熬好的茶汁倒入被称为“董莫”的酥油茶桶里,随后放入酥油和食盐,用力将“甲洛”上下来回抽几十下,搅得油茶交融,然后倒进锅里加热,便成了喷香可口的酥油茶了。
懒猫咪饶有兴趣地向大婶请教着捣酥油的诀窍,鞋跋也想参与但只是欠了欠身又无奈地坐下了,蘸冰出于礼貌静听着主人和宾客间的闲聊。
达杰嘉错爽朗地笑道:“这六月正是咱安多草鲜水美时候,是膘肥体壮的母牛产奶的旺季,新打的酥油茶量多质佳可是款待贵客的上品呀!”
桑董反客为主频频举杯相邀,“两位兄弟一定要多喝,初喝这鲜香的酥油茶,第一口唇齿间还有点异味难耐,第二口就缠绕着舌尖淳香流芳,喝到第三口真是要永世不忘了。”
蘸冰落坐的位置正可以一览厅堂,这是一个藏式住宅的多功能房间,客厅和经房相联成L型,拐角处有一带垂花门的楼梯通向内庭,门廊上雕刻着祥云和飞翔的瑞兽,借着暗红的光隐约可见经堂的墙壁、神龛及供桌都绘有艳丽的彩画,数十盏酥油灯在供桌上静静地燃烧着,照映着神龛中的佛像向四周辐射着神秘的气息。
红漆抹金、兽头云脚的矮桌上酥油茶香浓四溢,鞋跋已经醉卧锈榻上睡眼迷离了,懒猫眯却偏爱顿珠递上的新鲜酸奶,看她把浮油奶皮挑在舌尖上细细品味的陶醉相,真是远离寒暄乐在其中。
流浪僧利拉林巴紧挨着神柜捻着手中的珠子,静默着听众人聊天,眼睛却始终盯着蘸冰看,似乎想从他头脑中读出点什么。间或,抬起捻着佛珠的手隔着桌子指点着蘸冰,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叨着。
达杰嘉错的兴致极高,话谈中听出与桑董是旧相识,曾协助他研究藏地佛学艺术,在澳门似乎也有拜托桑董打理的产业。
主宾在浓香中拉着家常,蘸冰他们插不上话只剩下倾听的份了。桑董放下茶盏说:“听玛雅说多吉在拉萨搞房地产,这可是利民利财的大事啊!”
“没错,他拉萨的公司刚拿到雪村的住宅项目,是政府出资的旧房改造。”说这话时他眉飞色舞的表情黯淡下来。
“怎么?你老还不满意,现在内地房地产业可是方兴未艾,据说这北京五环内的房子都上万一平米咧!”
蘸冰刚要随声附和,就听达杰嘉错叹道:“咳,那可是基巧堪布的房子呀!想当年我常到堪苏宅子里跟差巴的孩子玩耍,真想回到过去呀。”
桑董想来是要岔开话题,继续问着:“旺久今年该高考了吧,听说要保送北京的民族大学?”
“民族大学?不不,我希望他能到国外去求学,毕竟家族复兴的希望只能靠我这幼子,我是老啦跟不上这形势。” 达杰嘉错扬了扬眉毛说。
桑董听罢,拍着他的膝盖笑着说:“仁兄过谦啦,据说今年恰青节,还是您当仁不让领衔诵经,怎么能说服老呢。”
“哈哈,那可另当别论的,这次你能为我请到利拉林巴来说唱格萨尔王,也真是安多草原的福气。” 达杰嘉错笑了起来。
“福气就象酥油灯盏的余香,只有在尊贵的神佛面前才绕梁不绝,而我也只是添香之人啊!况且有福气的可不只你我,这位兄弟不就在路上得了个圣僧加持的稀世物件吗。” 桑董微笑着看向蘸冰。
达杰嘉错拍了下脑门,似乎想到了件重要的事情,冲着蘸冰说:“小兄弟,听利拉林巴说,你得了个格鲁派密宗的转经筒,可否让我们瞻仰一下?”
“哦那个,当然可以!” 蘸冰从身后的相机包中掏出经盒递给达杰嘉错,边说:“这筒中的乾坤,还想向您请教呢。”
达杰嘉错笑着接过经筒细细端详了一番,而后表情凝重的说:“请教不敢当啊,我也只是个愚钝的牧民,空有祖先的姓氏而已,桑董博学定能指点谜经。”
桑董接过经筒,掌心托着伞刹倾斜着缓缓转动,嘴角微微抽搐着似乎在读表面被锈渍淹没了的文字。
“嗯,外观却很精致,但不像是仁波切的随身之物,内中想来当是大明咒经。”说着将经筒交还给蘸冰。
“那也是密宗法器啊,小兄弟有缘分就要珍惜,如有可能捐给布达拉宫的文物处,也是件功德无量的事,可不能将它再随意转卖给旁人呀。” 达杰嘉错略带严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