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十点钟,越野车驶过一座残破的水泥桥,宗旺如释重负地说:“安多到啦!”
这是个一团漆黑的乡镇,看不到藏区特有的斜墙梯窗式建筑,这里更像是为公路而生的西部小镇,在车灯的照耀下冷寂的街道如同干涸的河谷。越野车有种慌不择路误闯禁地的感觉,游走了两条街道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县招待所也因停电看不到半个人影。
正当他们在十字街头商量是勉强住在水电皆无的邮政招待所,还是继续杀到那曲时,远处一道贼亮的车灯直对着他们冲了过来,浑厚的发动机轰鸣在福田车面前嘎然而止,氙光熄处一辆路虎车门洞开,跳下位衣着光鲜的司机,他敲了敲宗旺的车窗,待他摇下车窗问道:“请问,你们是在风火山口跟利拉林巴说话的人吗?”
“利拉林巴?” 蘸冰疑惑的问。
“就是那个会说唱格萨尔王的行脚僧。”宗旺解释着,“噢,对是我们。”
“啊!太好了正担心呢,你们没有找到满意的住宿点吧?”路虎司机说。
“当然,没想到会停电,正想直接杀到那曲去呢,你们住在哪了?” 蘸冰赶忙问道,心想或许他们哪有合适的地方。
“我的老板想邀请各位到我们落脚的地方去,条件虽说一般,但至少有水有电。”路虎司机迫不及待的说。
真可是雪中送炭,蘸冰回头想征询一下懒猫眯的意见,见她不断的点头,就欣然同意了这天上掉下来的邀请。
跟在路虎后面行驶到街道尽头,拐了个弯儿,上了一个先前他们误以为是进了山的土坡,路过一个喇嘛庙,在车灯交相照耀下一抹白色的围墙挡住去路,一阵低沉的犬吠从栅栏门里传来,那栅栏是红漆油过的,显示着主人的尊贵。
一位头裹红色丝绦的壮汉将栅栏启到一旁,憨笑着看着福田跟着路虎车后面开进场院,在他的身旁匍匐着一头棕红色的巨犬,刚才呜呜的低吼或许就是这畜生发出来的。
这是个典型的藏式民居,金色的莲花门鼻嵌在半扇云纹铜饰的红漆门正中,门前站立着位腰缠条纹围裙的中年妇女,看见蘸冰他们下了车忙挑起厚重的门帘,一日内长途跋涉近千公里终于又见到了温馨的灯光。藏式风格装饰的客厅中弥漫着酥油茶的香气,屋子里摆了一圈描金彩绘的窄榻,上面铺着五彩的坐垫。正面的朱漆宝格柜上供奉着一尊尊姿态各异的佛像,在佛像前还有几个精美的转经筒,闪烁着金色的眩光。雕花长条几案上堆满了奶渣、风干牛肉、人参果,各色油酥糕点,靠近客厅中央的大铜壶中喷着热气。
靠里间的坐塌上四五位宾主正在品着酥油茶闲聊,看见客人进来忙都站起身来,两位着藏服的其中一位是那说唱僧,而另一位穿着少见的赤褐色的藏袍,其他三位则是汉地便装应该是路虎车上的。
那路虎司机忙不迭绕过铜壶说:“桑董,这四位就是风火山口遇到的朋友。”
那中年男子隔着宽大的茶几笑道:“真是殊途同归啊,我叫桑嘉成来自澳门,不知尊客来自哪里?”
“我们从北京来,我叫张冰、罗琳和谢国华,我们结伴去拉萨,宗旺师傅是我们的司机。” 蘸冰挨个做着介绍,这是旅途中他第一次称呼真名,如果还用网名就对主人太不尊重了。
桑董侧身对着主人笑道:“听!首都的贵客,我们真是天南地北,汇集到您的吉祥宝地啊。”
“哈哈!今天洁白的天鹅飞临错那圣湖,我想晚间必有贵客,果然各拉丹东神山护佑,欢迎光临我达杰嘉措的家,快请入席,旅途劳累尽情享用吧。”自称达杰嘉错主人热情地邀请着。
桑董身边侧席两个稍年轻的大概是他的下属或司机,急忙把离神柜近的位置让了出来。蘸冰坐在桑董一侧,中间隔着一英俊男子,懒猫眯被请到对面神柜的右侧,那中年妇女为她特意铺上绣花软垫,以消除座次习俗对女性的怠慢感觉。
在鞋跋落座时被宗旺搀扶的窘态引起了达杰的注意,关切的问道:“莫非这位朋友身体有恙吗?顿珠快取靠枕和毛毯来。”他向门口捣酥油的大婶喊到,那大婶忙把油亮的捣棍放在镶银裹铜的木桶中,转身进了内间拿了松软的靠垫氆氇出来。
鞋跋欠身要道谢,达杰嘉错忙阻止说:“哎呀呀!快躺下,我们这里高寒缺氧,你们平原来的宾客容易有反应,喝点酥油茶就会好点的!”鞋跋在温馨的氛围中的确略有缓解,接过顿珠递给他的酥油茶放在嘴边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