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件事,他心里好不痛快,年轻的时候还说自己张狂,因此欠下了风流债,影响自己的声誉,幸亏校长出主意,让他出国进修,因祸得福,回来还能提升副教授,怎么又控制不住下面的……
在自己事业即将又攀高峰的时候,出现这样的岔子,他把肠子都悔成十八截——每次都采取措施的呀,看不出,智商平平、还有点迟钝的女人,那么固执那么心机那么不可理喻……女人可恶,可恨的不止那一个,连原本单纯的也不单纯了……
两个警官已经站起来,两人中的一个说: “朱教授,我们谈谈好吗? ”
朱教授马上点头,笑嘻嘻地说: “两个警官找我有事?好的好的,我们就借用校长的地方谈谈,有什么问题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校长马上就喊秘书进来,把他们带到小会议室。里面一张椭圆形的长会议桌,将他们所坐两边。马上有办公室的职员端来三杯茶,分放到他们跟前,只有朱教授回头望望,笑道:“谢谢谢谢。”
女职工立即粉脸绯红。小安见倒茶的人走了,马上去关上门。
不想喝那么烫,刘明山把茶杯盖子揭开,然后单刀直入:“教授为什么特别关心萧萧呢? ”
“老师都关心学生,我关心的也不止她一个。”他笑了,人畜无害的模样。
“你知道她为什么死吗? ”
小安的一句问话,让朱宏图像是川剧变脸一般,变成沉痛的模样: “这个姑娘讲感情,特别脆弱,我从德国回来,因为在京城呆了几天,就是她在电话里告诉我,抚养她长大的外婆死了,她的闺蜜杨花如雪也死了。说话的时候她泣不成声,情绪几乎要崩溃了。也难怪,劳动人民欢喜雀跃的节日之中,她又痛失亲人,又痛失朋友,对这样一个软弱的女孩子来说,可能接受不住……马上我就回到了莲湖市,也找她了解过,开导过她,那个时候她情绪很不稳定,我批评了她,她居然把我拉黑了……生怕她想不开,联系不上她,还找到她门诊的地方……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不好,可惜我事情多,她情绪抵触,可能已经得了抑郁症……可惜可惜…… ”
说着说着,他伸手捂住嘴,难掩的悲伤镜片也遮挡不住,尽数化作压抑的痛苦呜咽。
刘明山不为所动,继续问:“教授的学生很多,你都一一照顾吗?”
“你们可以了解一下,我朱某人一向与人为善,何况是我的学生,能照顾的我都照顾了,促成了许多人的工作,解决了许多人的困难,还……”
不想听他评功摆好,小安直接发难:“当然了解过,朱教授的人缘儿很好,乐于助人,慷慨解囊,尤其对女同学不错,但是对这两个女生,你为什么厚此薄彼呢?萧萧更漂亮,你却选择了杨花花如雪。”
他发出了苦恼人的笑:“里,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那是对没有理智的男人说的,我是搞科研的,搞学术的,不是自吹自擂,我的才学与人格魅力很强,征服了许多年轻女孩的芳心。但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尔。杨花如雪读研究生,和我接触更多,不是很漂亮,但是兰心蕙质,善良大度,充满了爱心与事业心,我当然更喜欢这样的女孩,早知道我都不要她去牡丹山了…… ”
小安不服气的插口: “你既然那么喜欢他,为什么回来都没有去凭吊一下? ”
“那正是我的理智,我和杨花如雪一起多次去过牡丹山,知道掉下山谷,很难生还,哪里不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有那么多的花农,没有任何人发现她,既然没办法拯救,只能接受现实,掩埋心中的痛苦,默默的思念,完成我们未竟的事业,把研究成果推向市场,造福社会,那才是对她最好的纪念。 ”他取下眼镜,擦拭着朦胧的泪眼,看得出,他眼神慢慢地透出碎裂的痛苦,一点点地往外释放。
“所以,你才给她做生日面条,那是祝福人长命百岁的,既然过世,不是多余?”刘明山说。
小安揭开茶杯盖子,喝了一口,滚烫,又吐在地下,他的愤懑也脱口而出:“根据我们公安掌握的情况,那一天本来就不是杨花如雪的生日,你那样不是在作秀吗?”
“那是她阴历的生日,爷爷在的时候,我们都那样过,一个人一碗面,一边吃着一边祝她长命百岁!而今年,只有我一个人吃面,但是,仿佛她依然坐在我的对面,一边吃面一边笑,问什么时候牡丹素可以进入市场……”朱宏图面不改色心不跳,在梦幻中一样喃喃自语,突然又取下眼镜,掏出纸巾擦拭了一下双眼,反问道, “你们公安第一时间把他们的电脑和笔记本收走了,能不能还过来呀? ”
“为什么还给你?”两个警官一起问。
他振振有词的说: “杨家祖孙未竟的事业,就是我们研究的项目,两个研究成员已经离世了,但有的资料还在他们电脑当中,特别是杨老先生想完善一下,在寻找另外一种添加药物。在我出国的这段日子里,和杨花如雪通电话的时候,她告诉我,似乎爷爷有突破性的进展,但两个人都没有告诉我具体的药物,我想,电脑里面应该有保存的。 ”
“所以你就夜晚潜入杨家,想把最后的配方找到是不是? ”
对刘明山的询问,朱宏图突然卸去了悲伤,笑的意味深长: “我知道公安破案,有一种假设有一种模拟,可是我那时候根本没回来,你们可以查证的。再说了,我有钥匙,可以大大方方的进来,为什么要半夜三更潜入呢? ”
小安马上就说:“因为你有钥匙。”
朱宏图马上反驳说:“配一把钥匙也很容易,比如说萧萧就未必没有钥匙。 ”
刘明山抓住这一点,直接问: “你认为萧萧晚上进入杨家的? ”
他笑得很诡异: “我没这么说。但是我听人说,五一那天凌晨,她,没有赶上回老家的火车。 ”
“你是不是暗示,她有可能去了牡丹山? ”刘明山的茶凉了,慢条斯理的边喝边问。
朱宏图透过眼镜片,目光灼灼地与他对视:“研究作出结论是你们公安的事,也是你们责无旁贷的任务,我不能用自己的判断引导你们的判断。”
小安尖锐地指出:“这正是你要误导我们的方向——你觉得萧萧是畏罪自杀的吗? ”
“我的推断和结论都不重要,关键是你们要掌握证据。 ”朱教授恢复了平静。
小安嘀咕了: “三唑仓不容易开到啊。 ”
“这个姑娘不是外表看到的那样,她很有心机,有那么多同学,也应该有很多朋友,作为医生,要搞强力安眠药也是很容易的。”
刘明山又绕回前面的问题:“朱教授既然有那么多的学生,也知道萧萧的能力和学习成绩不是很强,为什么还要给她开后门,为她找工作呢? ”
朱宏图平静地说:“萧萧父母当初到大学找女儿,被我遇见引路,他们知道女儿是我的学生,特别要请我多加关照。看他们是小县城里来的,家庭不好,心生怜悯,后来发现她与杨花如雪关系不错。而我喜欢上了杨花如雪,爱屋及乌,所以就帮了她。”
刘明山逮住了破绽: “你把萧萧安插进中医院的时候,还没有和杨花如雪谈恋爱吧? ”
“那个时候我已经认定了,如雪是我志同道合的伴侣,通过帮助她的朋友,也是向她示好,想在她跟前取得好感。”
“可是萧萧死亡以后,你已经到了医院,却连遗体都没有看一眼,是不是有些寡情呢?”小安穷追不舍。
“搞医学的,都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在我看来,生前对她好就足够了,死后的哭丧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何况他的家人来了,在那种情况下,一定认为我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女儿,哭哭啼啼无法摆脱他们的追责,我不能起死回生,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能心中暗暗责骂:这个丫头太愚蠢了,随随便便生命,由原来的同情,变成了强烈的憎恨——”其实,这个时候朱宏图更恨中医院院长——那个家伙太可恶了,可能事先把什么话都告诉了警方,完全是出卖朋友嘛,看以后还帮他们个屁!
两个警官一起问: “你肯定她是自杀吗? ”
对方反问道: “你们已经做出了判断,还有别的结论吗? ”
此时手机响了,而且是传统的自带音乐,三个人都掏出来,倒是有两部手机来电,只有小安涵的手机黑屏,两个人看到号码,都显出意外的神色。小安当然注视着朱宏图的手机,捕捉到他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慌,跟着他站起来说抱歉,要到外面接个电话。
小安见他还把门掩上,悄悄地开了一道缝,见外面的走廊上空无一人,朱教授走的远远的,说话声音很低,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看见他的背影。
小安突然大喊一声: “卫生间在哪里? ”
声音太大,走廊又有回声,非常意外,就听到右手边“啪”的一声脆响,是手机落地的声音——当然是朱宏图的。他一回头,看见门边站着的小宋,走廊上没有其他的人,当然是问的自己。这很正常啊,自己是学校的老师,不可能不到办公楼来,理应知道卫生间的方向。
像是被人抓住行窃的小偷,朱宏图慌乱的扭过头来,顺手就往办公室门的左边指了一下。小安却向他走过来: “手机怎么掉了?我来帮你捡! ”
“不要不要,我自己来。”他连忙弯腰拾起。
小安三脚两步走过去,瞬间到他跟前,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想不到走廊上的回音这么大,惊动你了。”
朱宏图正好直起腰,与小安只有咫尺距离,跟着后退一步。
小安看过去,他手里的手机已经黑屏,真是遗憾得很,否则自己有火眼金睛,说不定能看到上面的号码呢,那一定是事关紧要的人打过来的。
见朱宏图打量手机,小安连声道歉说,都是因为他喊声太突兀了,让他的手机掉下来,手机摔坏了,自己有责任,应该赔偿,看看坏了没有?
手机黑屏,但朱宏图赶紧说,没坏。
小安促狭的说: “已经黑屏了,还不坏吗?开手机试试看?能不能打开?是不是摔坏喽?还能不能继续通话呀…… ”
别人那么关心,似乎有理,朱宏图忍住慌乱说: “我检查了,没问题的,我手机质量很好。你赶快找卫生间要紧。”
“没事没事,我水袋子特别长,忍得住,手机要紧,一个几千块钱吧,是苹果11还是13?到底坏了没有?要好几千块钱啊,你不心疼我心疼。”
朱宏图只有开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屏幕,他放心了,那还是杨花如雪甜美的笑脸,似乎却是在讽刺他。
小安瞅了一眼,心里暗暗吐槽:姓朱的真会演戏,表达的怀念有多么深刻,就有多么恶心,他失望了,但是继续说着抱歉的话,让他试一是是不是能够打的出去。
朱宏图点开微信界面说没事,小安说好:“你刚才在接电话,点开电话试试?打断了你的通话,万一十分重要呢?我不就犯了大错吗?”
他只有点开,通话已经结束,对方已经挂机,这才放心的说,真的没有坏。
小安放心了,还对他说,打电话试试看,如果坏了,他应该赔偿,这才转身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哪里还能打电话?幸亏电话那边人机灵,朱宏图转身进了会议室,很想知道,里面的那一位警官接的什么电话?然而只看到对方说最后的客气话: “我知道了,谢谢你! ”
是他们公安的报案吗?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异常,刘明山站起来说: “朱教授有事吧,正好我们也有点事,今天就到这里好吗?以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