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对方集中要害，朱教授身子僵直了一下，跟着就坐直了身子，拿起纸巾，赶紧擦干了眼泪，戴上眼镜，冷冷一笑：“看起来你没有少给我上眼药是不是？没少干挑拨离间的事？你嫉妒的眼睛珠子都出血了吧。杨花如雪是不是拒绝了你的求婚？我和她情投意合，是经得起考验的…… ”
“经得起考验吗？”秦放掏出手机，冷哼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约她出去吗，我就是要给她看，看你纯真爱情的证据。 ”
朱宏图马上警觉，欠身看手机： “什么证据，哪来的证据？ ”
“我只问你4月12号你在哪里？ ”轮到秦放笑了，就像拿着逮捕证，即将把对方抓捕归案一样。
朱宏图又坐回去了，面色淡幽幽的说： “我在学校。 ”
秦放冷也淡淡地说： “上午你在学校，下午你就到了青山宾馆。”
一听到青山两个字，对方身子一僵，马上否认： “天方夜谭。 ”
“我说我有证据。不说12号吧，说说13号如何？ ”见对方默不作声，秦放说，“青山是风景区，离我们市区不远，双休日放松一下，去旅游旅游消遣消遣，呼吸新鲜空气也不错。问题是，你不是一个人去的，可能来来去去都是一个人，但是住在青山宾馆，却不是你一个人。 ”
“无稽之谈！ ”
“单身男人，只要不犯法，跟谁到风景区旅游，与谁住一晚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那么急着否认干什么，除非和你住一起的人见不得光。可是我见到了，我留下了证据。 ”
“不可能！ ”
教授的话越来越短。副总的话越来越长：“不管是有机还是无机，我偏偏有这么个机会。4月13号，我陪着客户旅游后，早上要送他去机场，开了门，抽了袋子里的房卡，身后的灯黑了。我在暗处，但是走廊有灯，我的对门就是1302号。正要出门，一个女子从对面房间出来。大清早的，和她撞个满怀不好，就是错过也是前后脚。与漂亮姑娘清早走在一起太暧昧，我不想背这口黑锅，于是止住了脚步。没想到看到的是熟悉的面孔，她昨晚在对门睡的 吗？为什么一个人出门？我要和她走在一起，跳到黄河都洗不清。赶紧把门虚掩，我这边黑洞洞的，相隔一条过道，对方可能不在意。她掩上门的时候，又侧身过去，推开门向里面说了几句话，听不清说的什么。我不是个爱八卦的人，然而这么鬼鬼祟祟引起我的警惕。这才掏出手机，待她转身要离去的那一刻，我悄悄照了相，连同她身后门板上的门牌号1302。 ”
教授的语气不变：“你的熟人与我什么关系？”
“我们共同的熟人，包括杨家祖孙。”
朱宏图沉得住气，淡淡一笑：“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是萧萧？她是我的学生，她的生活方式及隐私，不在我的教学范围内。她住在哪里？作息时间什么的，我一个单科老师也管不着。”
“但是你们的关系更密切，我看到过多少回，只要在一起，她眼睛就粘在你脸上……”
教授有点儿不自然了，讪讪地说：“那是她的自由，你看到我和她眉来眼去了吗？她的闺蜜是我的未婚妻，她们两个形影不离，我们三个在一起也少不了接触，这不是什么问题。至于她双休日到什么地方去旅游，一个人还是几个人，是不是有朋友，不是我这个药物学副教授的专业。 ”
“是吗？没有关系只是前后脚吧。我偏偏是觉得有你们有关系，才发现了你们的关系。”
“什么意思？”朱宏图镜片后的眼睛瞪圆了。
秦放靠在太师椅上，双手交叉，语速放慢，低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疏冷的语气：“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马上举着手机观察我的对门。还好，没有让我等得太久。也不过12分钟，对面的门开了，出来的人果然不出我的意外——是你，就在你带上房门那一刻，很不幸，我也留下了你的倩影，还有你身后的门板包括门牌号。你要不要看看呢？”
对方心理素质太强大，眼镜片又掩盖了他的慌乱，依然死鸭子嘴硬，不动声色的说： “那又怎么样？青山宾馆不是你家开的。我们都有资格去旅游，也都有资格住旅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也不知道我前任的房客是谁…… ”
“你想说，你们在不同的时间住的旅馆？可我的拍摄有时间的呀，只相差12分钟，而且那个时间是凌晨5:06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们昨天晚上开房在一起共度春宵，为了避人眼目，一大早就要分别离开，就因为做贼心虚，所以才没有一起走。你有更合适的解释吗？ ”
教授就是教授，本来一直严肃的面孔，现在又笑起来了，笑得那么优雅，笑得这么迷人，毫不在乎的说：“和我的学生一起游览，她早上到我房间拿东西而已，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呢？”
秦放直视着他的双目：“我有朋友在这家宾馆，帮我查了。萧萧没有开房，监控中你们是一起进你开的房间，她早上才出来，有视频为证，恐怕不能说，你们两个一夜都在斗地主吧？”
朱教授声音有点急促了：“那又怎么样？现在都21世纪20年代了，哪一个事业成功的男人没有几个红颜知己？我未曾成亲她未嫁，就是有什么往来，也不犯法吧，你真是巢县官，管得宽，看你也是一个伟男子，难道有偷窥癖吗？…… ”
一贯冰霜脸的秦放，今天却是温情脉脉，笑道：“如果你不是杨花如雪的对象，我不会管你。她是我们的外聘专家，是我的职工。她的生活幸福关系到精神的饱满，精神好才有治病救人的效果，我有权利，有责任保护她，避免她上当受骗。”
“什么呀？别说的冠冕堂皇的，其实你就是居心不良，企图第三者插足，破坏我们亲密的爱情关系——”
“你好意思说亲密？你好意思说爱情关系？你和谁亲密？和谁谈情说爱？”秦放不禁怒斥，“以为我没看你的文章是不是？你写的悼念杨花如雪的文章深情，浪漫，婉转，又是那么肉麻，你与她不是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吗？你们已经订婚了，那是即将走进婚姻殿堂的前奏。既然感情那么好，为什么又和别的女人开房去？你就这样寡义薄情吗？还是你本来就这样无耻呢？！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三不四，没脸没皮，没心没肺，原来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猪狗叫兽。 ”
他气场全开，端庄大气的脸比往常更冷漠，眼眸冰冷漆黑，深不见底，低沉的声音透出一股子戾气，这还是个企业领导，居然这么腹黑，骂人都不打草稿。朱宏图笑不出来了，温润的声音，由于激动微微颤抖着，带着一丝急促的嘶哑，也冷冷的说： “做人不要这么双标，谩骂绝不是战斗。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不过是羡慕嫉妒恨。一方面，锲而不舍的追求杨花如雪，另一方面，你不也和那个梅经理不清不楚的吗？只是因为没有拍到你们的照片，是不是你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指责我？不要以为你当了副总就趾高气扬的，不要以为你家里有钱就财大气粗了，杨花如雪没有选择你，就是对你不信任…… ”
“所以选择你，是因为狐狸的伪装欺骗了年轻的姑娘。到一旦觉悟发现了你的破绽，一定将你踢得远远的。人在做，天在看，我要把这两张照片公布，你那篇文章的深情感人催人泪下，都会变成打你脸的大巴掌。”秦放也突然闭住了嘴。
朱宏图冷冷一笑，然后说：“人都已经死了，我们两个男人在这里争风吃醋，有意思吗？”
秦放这才想起来的目的，直接了当的说：“你喜新厌旧，脚踩两只船，研究成果出来了，你达到了目的，然后就杀人灭口，想独占资源，是不是？”
“明明是你的罪行，却反过来诬陷我？我根本就有不在现场的证据，而你呢？求而不得，恼羞成怒，从作案动机到作案的机会一样都不少啊！ ” 朱宏图反驳。
“你不能借刀杀人，你不能找合作伙伴，非要你自己动手吗？ ”秦放质问。
“那你就到公安举报，看看能不能找到我谋杀的证据…… ”朱宏图眼镜后面的眼睛眨了几下，突然话锋一转， “我说你是凶手，你说我是凶手，都不算数，我说我不是凶手，我能自证清白。你说你不是凶手，你就去自证清白吧。我们今天讨论这个话题，好像都不是很有资格。你到我家里来是来破案子的吗？那我就很坦率地送你两个字，‘山山’重叠——‘出’——请出去，等你有资格了等你有证据了，等你带着公安来逮捕我，你能等到那天吗？ ”
这一回，秦放笑了，大白牙明灿灿的： “是的，我们两个说话都不算数，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也没资格举报对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没有资格住在这里。 ”
“我没有资格你有资格吗？我们起码还订过婚的。你呢？大概求婚都没有得到对方的应答吧？更何况，我要完成杨氏医学未竟的事业，我需要在这里寻找灵感寻找资料，完成我和他们共同的事业。你曾经提起过，你们单位也需要我们的科研成果是吗？我们倒是可以就这个问题深入的探讨一下。”
秦放摇摇头说，他的当初想参加他们这个研究，被排斥在外了，他们也不愿意利用他单位的有利条件，从现在他了解的情况看，他们的成果只能算成半成品吧？直言不讳的说：“你要我参与你们的科研？还是打算把你的半成品卖给我们呢？”
“谁说我们是半成品呢？已经出了成果，比起市场上的美容美白化妆品，牡丹素绝对更胜一筹。只是杨老鸡蛋里挑骨头，骨头里挑刺，非要美白效果终身有效。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哪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我们人还每天要吃三餐饭呢。不能一劳永逸，只吃一餐饭，以后永远不加餐？”说起他的科研成果，朱宏图马上神采飞扬，说他到德国测量数据，受到他们专家的启示，把有机物和无机物结合起来，增加一项化学成分，就是非常完美的美容美白产品。你们单位是生产药品的，对这个不感兴趣吧？”
灵机一动，秦放仿佛换了一张脸一样，乐开了花：“怎么不感兴趣？中西医结合好啊，产品可能更有效。怀疑我们的企业不能承受这研究成果？那你就想错了。让皮肤美容美白的产品，自然也可以把它当成药品。”
“只要你们宣传得力，自然也是可以推荐的，我已经申请了专利，我们可以就价格问题探讨一下…… ”
刚才两个人还剑拔弩张、势不两立，现在为了共同的利益驱使，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画风就有些诡秘。
正要深入谈下去，突然眼前漆黑一片——停电了。
朱宏图有几分懊恼： “老旧小区就是这样麻烦，大概又是哪一家用电超负荷？要不然就是电器老化什么的。这一片地方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实在抱歉的很，连一杯茶也没给你倒。”
黑暗中秦放呵呵一笑：“这是老天不容许我们谈下去，还是以后再说吧。只要价格合理，我们愿意买你们的专利。当然不能像杨老爷当初给我们的万应膏，那基本上是赔本儿的买卖。企业总要发展嘛，也要给我们一点利润空间。 ”
朱宏图也打着哈哈说：“当然你们要吃饭，我们科研工作者也要吃饭，除了学校的科研项目投入了100万，我们系里也投入了不少，而且所有参加的研究人员几十个，好歹也要论功行赏吧？如果我的专利到手了，你看什么价位你们能接受？”
“那要看成效如何？我们公司也有一套检测设备，还要看应用情况怎么样？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达成协议的，来日方长，不能趁黑说瞎话哈。”秦放说着，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跨出了杨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