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是去了杨家,他说是对小杨念念不忘,思念让他情难自禁、夜不能寐。
当初进入中医药大学的目的,就是想研制中成药,结果没这个机会,因为他毕业以后,掌管杏林春药业公司的爷爷退位,让他父亲接手,父亲没有爷爷那样的本事,也没有这方面的专长,儿子研究生一毕业就进到公司当了副总,分管药品的开发和销售。
仅仅一个销售,再加上门市部的管理,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精力搞科研呐。要招聘科研人员吧,哪里有合适的?中医讲究的就是临床看病。招聘的大学生没有实践经验。退休的老医生只要没躺下,都被返聘给人看病。
民间从来流传的一句话:“老郎中少裁缝。”就是医生越老越值钱,他们有许多丹方,但要因人而异,制造中成药,还要提升到理论的研究。杨康瑞老人是他们最合适的合作对象,然而秦放父亲坚持要送到药店去坐堂门诊,他是一把手,老总说了算。
奉献了一剂膏药,就能治疗千千万万个患者,不是每个患者都能接触到好的医生,哪里去找千千万万中医呢?买中成药就行了。虽然保本销售并不能给公司带来多大的利润,但是因此带货,打响了单位的名声。
秦放当初看中杨花如雪的医术,后来才爱上了这个人,沉溺在她月牙般的笑颜中不能自拔,如果两人能结秦晋之好,那可是爱情事业双丰收。
可一切还没有来得及,留给他的只有绝望。老杨医生的溺水,小杨医生的坠崖,怎么就那么巧?死亡的前后时间不超过20小时,如果是意外的话,天下没有这样奇怪的事。这里面一定有阴谋,可能和他们研究的牡丹素有关。
它不是药物胜过药物——这是从经济效益来看。
美容化妆品绝对比药物更贵重——药物只有病人才需要,而美容化妆每个人都想要。就是一般的化妆品都要成千上万一套,中医药的成果副作用很小,一旦投放市场,利润不
可估量。
可恶的猪教授,根本不愿意企业插手,他个人申请加入,也完全被排斥在外。对方却插手在自己和杨花如雪中间,横刀夺爱,让他的事业和爱情都受到了挫折。随着那个家伙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杨家,和杨花如雪走得越来越近,他忿恨他失落,推荐看着他们越来越密切的关系,离开修成正果也就一步之遥了。
一个是科研的领导,一个是工作的领导。两个人都经常进入杨家,难免有碰面的机会,明明知道已经不可能了,秦放还是舍不得放弃。不仅仅因为姑娘的聪明,美丽活泼,还因为她的善良开朗,就像一缕阳光一样,让他在繁琐的事务有了情趣,有了光明,有了温暖,弥补了自己性格上的缺陷。
订婚了算什么?结婚还有离婚的呢,所以他不放弃,就是做不成夫妻,做朋友,能够天天看着她那美丽动人的笑脸,那一双笑起来如弯弯的月牙一样的明眸,都给生命注入了新鲜活力。
然而,突然之间天塌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失足的是姑娘,千古恨的是自己。为什么要邀请她到牡丹山去?因为平常没时间接触啊。过去能够到她家里,虽然有老杨医生在一边,但是也能够见到小杨医生,听她谈笑艳艳,就是各人忙各人的,能够看到她活泼可爱的面容,像三伏的清风,像三九的阳光,让自己心底柔软。
单位上不可能相处,不说自己要分管最基础的开发和最末端的销售,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能够抽出繁忙中的片刻,到药店门诊看看都是一种奢侈。就是去了又能如何?连讲话的机会都没有,反而被姓丁的女人纠缠不休。
只有趁着单位游玩,冠冕堂皇的邀请她,希望进山以后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再倾述自己的肺腑之言。没想到她迟到了,没想到见不到她,没想到她坠入山谷。派去的几拨人搜索不到,最后亲自出马。
他怀疑,杨家祖孙的死,是一场阴谋。是有人杀害他们的。老人的死亡可能有偶然性,。但杨花如雪是被人谋杀的。可能,有动机伤害她的,是自己的追求者。这就是他要带梅子香去牡丹山的原因。情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他要采取非凡的手段,甚至假意与她相好,带她到老鹰岩上走一遭,想逼出梅子香说真话,了解事情的真相,让自己的判断能够落实,能够为杨花如雪报仇雪恨,向在天之灵的杨家祖孙寄托自己的哀思。
没想到是另外一种结果。在那种情况下,女人吓得要死,以为真正要送命的,不得不说实话,坦白的却是另外一项罪证。
梅子香推了人,但不是推的杨花如雪,推的是一个民工,栽赃陷害的对象,还是害了心中的女神,罪不可赦,却无法提到法律的高度。本来把那个女人扔在山上,回来就要处理,起码要调到别的部门,更想直接开除,但是造成的后果还摆在那里,那个女人已经让那个民工告状了,她要不拿出金钱赔偿,民工就不甘罢休。
因为那民工告的是药房,没有撤诉,梅子香就要留在那里应对,必须把麻烦全部处理了,公司才能对这个女人处理。
没有找到凶手。秦放很郁闷,从他与公安人员的接触看得出来,刑警队已经立案。自己成了嫌疑人。因为从各个方面分析,自己仿佛是最有作案动机、作案机会的人。那么自己也更应该找出真凶。
药房也不想去了,走到沿河路那一片区域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的想看看那一栋小楼,似乎里面还有姑娘的笑声,还有那甜美的笑容,想到这里心里就生疼,疼的就像针扎的一样。
这天陪客户吃饭,送走了客户,又想到离沿河路不远了,情不自禁就走到小桥上面了。桥下的水静静的流淌,找不到凶手,就无法给所尊敬的人所爱的人洗去冤屈。找不到凶手,也没办法排除自身的嫌疑。
桥上的石板还有姑娘的脚印吗?早有被成千上万个脚印覆盖了。栏杆上还有她的手印吗?也早已经被日月风尘覆盖了。他不自觉的进入了那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天已经漆黑漆黑,一边是河堤,一边是陈旧的居民房。
街灯昏黄,不如那一排房屋的二楼灯光璀璨,怎么每一栋楼上都有灯光呢?包括杨家的石库门——杨家没有人了哇,怎么有灯光?难道难道姑娘没有死?她又回来了吗?秦放欣喜若狂,心就像打了气泵突然膨胀,怦怦乱跳,不顾形象,直接冲过去!
双扇大门紧闭,可是没有上锁,么里面一定有人。他抓起铁环在门上扣扣,半天不见人开门。老人已经过世了,他亲自去参加追悼会的,而且看见他被火化的,骨灰还在殡仪馆存放,按照活要见人死要尸的原则,最少也要把杨花如雪的尸体找到,哪怕骨头找到也好,能够让他们祖孙安葬。
莫非杨花如雪没有死,前一阵子到哪里去了?电话打不通,是没有信号,或者是手机掉了,现在突然回来了?
他又开始拍门。门里也没有反应,如果是杨花如雪在家,一定会蹦蹦跳跳的下楼来开门了。秦放心冷了,如果是杨家亲戚在里面,他作为两个人最后的领导,也应该去慰问慰问,说明说明,所以坚持把门敲下去。
门开了,同时,他看到了一张瘦削的脸,昏黄的路灯下,那张面孔雪白,晶亮的镜片后,是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见惯了这个男人的微笑,笑起来很动人,甚至有点妩媚,但他从来不喜欢,因为两人是情敌。
开门的是朱宏图,也没有想到,来人是他根本不想见到的人——也是他怀疑的对象。两人异口同声,一个问:“你怎么在这里?”另一个问:“你来干什么?”
问过以后就是一阵沉默,朱宏图要关门,秦放推着门,两个人异口同声: “你没资格管! ”
就在对方要关门的时候,秦放伸进去一条腿,两扇门夹着他的膝盖,他也不抽回来。
毕竟年轻几岁,身高十几公分,身体也比对方健壮,他稍微一用劲,门就被推开了。他大踏步跨进去,沉稳的发出了声音: “我当然有资格。我是他们的领导。 ”
朱宏图一肚子恼火:“你领导的好啊,就这么不关心你的职工死活,哪怕他们是外聘专家,也是你单位的重要成员,你是如何保护的?老人淹死了,姑娘摔死了,不是你们组织的活动,不是你要求她参加,他们能遭遇这样的不幸吗?”
本来看见这个家伙就觉得不爽,他这个问题更是古怪,就是我让杨花如雪去看牡丹,她因此摔死了,跟杨老先生有什么关系呢?他也没有上山,也不是摔死,而是掉进河里淹死的,与看牡丹有什么关系?
秦放不做声,迈着大步子进了门,然后穿过小院子,径直走到古色古香的大厅里,仿佛主人一般坐到了太师椅上。
看见来人不理不睬,朱教授更生气,边走边说:“我最近回来忙,忙得很,还没有来得及找你们单位算账呢,你来的好,好吧,那你就给我一个说法——为什么老杨医生深更半夜要出门,是不是你们单位让他去抢救病人?为什么小杨医生去牡丹后山?她怎么会掉下悬崖? ”
秦总就像坐办公室的大班椅一样,看着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孔,心头像冒火一样愤怒,被人无端指责,伸手捏捏眉心,沉声说: “不要这么咄咄逼人,我知道你的难过,我的痛苦也不亚于你。 ”
“你痛苦,只是单位少了两个专家,只是你们少了收入,只是没有杨医生那样的金字招牌……”朱教授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换了一口气,才说出下面的话,“我可是他们的亲人,他们的死亡就像摘除了我的心肝,就像挖空了我的胸膛,这种掏心挖肝的痛苦你感受得到吗?那不是金钱能等量交换的呀! ”
哪个在说金钱呢?生命能和金钱相提并论吗?姑娘不在了,她也不会取笑自己了。秦放强忍住泪水没有流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哪怕已到伤心处。他是炫耀他们关系走的近吗?秦放不服气了: “杨花如雪还没有成为你妻子呢,你们两个只是订婚,她只是你的未婚妻,老人只是你的准岳父……我比你认识他们还早,我比你接触他们还多。我经常来向老人求教,他也不吝赐教,给我许多教诲。我是老杨医生的半个弟子了。至于小杨……她,她是我的白月光,是我的……同事,是我的……好朋友,我们的关系不比你们的关系差! ”
“那又怎么样?我和他们的关系更深。我们是一个科研组的,也算是同事,在科研工作刚刚要取得成就的时候,他们离开了我。让我的研究成果半途而废,比你的损失大多了。我们更有一份亲情,老人是我的准岳父啊,姑娘是我的未婚妻呀!我们将要成为一家人的,而今阴阳隔离,我有切肤之痛啊—— ”朱宏图声音嘶哑,压抑着巨大的痛苦,把桌上的餐巾纸掏出几张,摘下眼镜,拭去脸上的泪水。
秦放心中更不痛快了:“你们还没有成为一家人呢,就是他们还活在世上,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为一家人。我知道,老杨医生并不满意你这个孙女婿…… ”
这话似乎点到教授的痛,反讽道:“他对你满意是不是?可是要嫁给我的是杨花如雪呀,姑娘要不满意,怎么能和我订婚?我们已经是社会上承认的…… ”
“承认的夫妻吗?我没有听到如雪这样说过,眼睛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你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那一篇肉麻的悼念文章怎么好意思抛出来?把姑娘写得那么不堪,好像被你的魅力征服一样,好像举案齐眉的梦想实现了一样,孟光接了梁鸿案,有几分真实啊?扪心自问,你感情的水分有多少?你爱情的真实有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