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还要化一下妆,小奶奶拿出年轻时候用的一条纱巾,包裹在小杨的头上,把自己的旧衣服给她穿上,连鞋子都是乡下女人穿的黑布鞋。小杨伏在江南背上,谁也看不出是个年轻姑娘。
残月还挂在天上,但是空气清明,脚下是坎坎坷坷的石头,只有江南才能够看清脚下的道路。其余三人有的提着,有的背着,有人挑着东西,走的步履维艰,小心翼翼。
杨花如雪伏在江南的背上,高出地面一大截。刚刚开始出来感到新鲜,毕竟闷在屋里快两个月了,从屋里出来就像出笼的鸟儿,呼吸到山野清凉空气特别舒服。往下一看,既有林木的野趣,也有田园风光,开始还有点恐高,山风吹来,还有一阵一阵的凉意。
她的前胸贴着他坚挺的后背,肩膀与男人宽厚的肩膀重叠,透过肌肉,传达坚实有力的心率,开始心跳很快,可能紧张吧。杨花如雪双臂搂着他青筋毕露的脖子,男人灼热的呼吸有些急促,后来就渐渐平稳,气韵落在她的侧颈上,走了好长一段路,那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才消失。但是越往下走,他的心率越慢。可能每分钟都只有60多次,这是长期坚持锻炼与劳作的健康数据。
他一双长满老茧的大手,正托着她的大腿,原本毫无知觉的部位,通过他冰凉的手掌透出温暖,传到了她的心里,那份暖意渐渐晕染开来,仿佛在按摩一样,有了些许暖意……
男子铿锵的脚步越来越平稳,身体总是在向下的位移中,有的步伐还很大,有的落差也不小,然而她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体验到“可靠”两字的含义,那是山石一样可以依靠的,传递出可以托付生命的力量。
第一次在他人的脊背上,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渐渐的湿润了,搂在他下颚的双手交叉,时不时还有温热的水滴,那是他的汗珠,这是最难走的一段山路,还能感觉到呼出的热气,他是人不是神,也是肉体凡胎,不累不苦是假的,但是搂着她腿部的手更有力。这承担一切的勇气让她心安了。
他时不时地颠一下,免得背上人的身子向后垂,踩下高点的石阶,他还提醒一下: “抱紧了! ”
当杨花如雪匍匐到他背上的时候,柔软的身躯贴的那么紧,呼气如兰,任何男人都会心猿意马。他紧张的一个哆嗦,即使怀抱过几次,也没有这样大面积的接触。但是,他脑袋甩了甩,马上镇静下来,他背着的是仙女不是凡人,他有背的责任与义务,千万不能想别的心思。
体验到他的艰辛,如雪伸出巴掌,要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水,他低声警告:“别动,危险!”
她马上老老实实的,身子贴的更紧。怎样慰藉他的辛劳?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唱歌给你打气吧?”
听她的声音就像黄莺出谷那样娇嫩,唱歌一定非常非常好听,但是他坚决地摇摇头:“以后吧,不要让我分心。”
江南的脚步越来越稳当,越来越铿锵有力,下山的路经过最险要的地方,渐渐没有那么坎坷了。打头的是刘明山,因为他认路。垫后的是谷永青,因为在最险要的地方,她要在后面扶着托举一下。
现在看见山下有人来了,他们自觉的拉开了距离。山里人睡得早起得早,就是为了避开中午的炎热。有的上山种庄稼,有的上山砍柴,都是邻居,少不了打招呼: “江南下山去? ”
他大喘气的嗯嗯两声,稍微侧了身子,让别人上去。像是负重十分辛苦的样子,不愿意多说,人家也很理解,不再多话。
可能惊异他背着人,只是女人头上包着纱巾,脸搭在他肩膀上,想当然的,认为他家老人又犯病了,要送到山下治疗,有人问: “你小奶奶不是病好了吗? ”
“啊,山路走长了,累。”他也只是简单的回答, “我背着,稳当!”
也有人问:“江南到哪去? ”
他也只是简单的回答: “有事! ”
和前面搬家的刑警相隔有段距离,除了他询问买房子的那几家,还没几个人知道他要进城,想不到他是搬家,更想不到,他背上背的不是他的小奶奶。
江南朴实,为人忠厚,他没有说一句谎话,只是来不及多解释,更担心暴露杨医生,不多话就是一种自我保护。
太阳已经出山,走过了最艰难的一段路,只剩下三分之二的路程了,上山干活的人多起来,岔路口有陆陆续续的学生与下山的村民了。
在一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刘明山把提着的行李放在一边,接替江南,把杨花如雪背着往山下走。走一阵又和小安交换。两个人没有江南个子高大,但他们刑警都是行动的公安,体力也不错,上山下山的人都互不相识,也没有询问的人。
下面的路平坦多了,江南除了背上刘明山的行李,还接过谷永青手上装老母鸡的篮子,健步如飞走已经走在前面。在杨花如雪换成小安背的时候,谷永青才凑过去轻轻问她,是不是要小便?
杨花如雪轻轻的回答: “别问了,你放心,早上一口水都没喝,可以坚持到镇上。 ”
倒是江南首当其冲,看他背着大包小包的,还提着篮子,提着行李,认识的人都要问他到哪里去。他也不想再隐瞒下去,所以都很爽快的说: “到钱树根那里打工! ”
他是第一个到达刘明山家里的,苏所长为了迎接他们,今天都没有上班,在家里给他们准备中餐。看见江南最先到达,问他们什么时候来。江南笑笑说,自己走惯了山路,下山的后半截遇到熟人多,所以就他们两个警官背杨医生了。估计最少要半小时以后才能到。
在主人还在给他倒茶的功夫,他已经杀了一只老母鸡,刘家烧的是煤炉,开水热水很方便。所长端茶给他,发现他已经在烫鸡开膛破肚了。说中午已经准备了不少菜,为什么还要杀鸡?
江南说,他要先来就是让大家中午喝鸡汤,剩下的还有一只鸡,让他们养着过几天吃。然后两个人就忙着做中饭,中饭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三个警官加上小杨医生来到了,连小奶奶也和他们前后脚到。
谷永青一边擦汗一边竖起大拇指,说小奶奶毕竟是年过半百,晚走这么长的时间,还能够步履矫健,赶上大家的行程,真是个奇迹。
“幸亏你们走的早,唐家的人太阳没出山就来了。哪里有七级呀?六级都不够。”和这么多年轻人在一起,马上要进城里住了,小奶奶情绪也特别高,放下担子,帮着把杨花如雪从刘明山的背上扶下来,但是自己又把她背起来,问厕所在哪里?
谷永青才怪自己粗心大意,路上都知道问,怎么这个时候忘记了?一起把杨医生送进厕所,三个女人都解了小便,洗了手,洗了脸,然后再到堂屋里来。
杨花如雪向大家作揖: “辛苦你们了!回去我请客。 ”
“等你病好了再请客吧。”三个警官异口同声。
刘明山妈妈闻声从厨房出来,一看到小杨喜不自禁: “哎呀,想不到是这么水灵灵的小姑娘啊! ”
杨花如雪笑的像一朵花儿,指指自己脸上的坑坑洼洼,有压抑不住的喜悦:“苏阿姨,这水里又是沙子,又是石子,已经不灵了。”
看着姑娘俊秀的脸上斑斑伤痕,苏所长给她取下头巾,又是难过,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小杨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总算逃过一劫,以后会好起来的。 ”
“阿姨说得对,敌人一天天垮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谢谢阿姨对我的关照支持,有你们的爱护保护,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说刘明山,你们的工作进展也太慢了吧。”当母亲的又指责儿子,“到底谁是凶手?现在一点儿眉目都没有吗?”
刘明山在家里就是个店小二,忙着端饭端板凳拿碗筷,回答母亲的话:“所以我们要加快步伐朝前走,把小杨医生接回去,安顿好了,更有利于我们破案子。中午就简单的吃一下吧,我们还要赶回去呢。”
小安和谷永青都说不要着急,要等着刘镇长一起回家来吃饭。江南从厨房那边跑过来说,老母鸡还没有煮烂。
杨花如雪也说不要着急,让刘明山拿一条干毛巾来,给苏阿姨搭脉。
几个年轻人都没看过中医,不知道搭脉要毛巾干什么。杨花如雪接过毛巾也只是笑笑,然后裹成一个圆筒,放在桌子上,让苏阿姨把手伸出来,毛巾筒垫在手腕下面,小杨屈起右手的三根指头,搭在脉搏上,一看架势就是靠谱的老中医模样,几人平气凝神,默默的看着医生诊断。然后就听她说: “苏阿姨的心肝脾胃都还不错,失眠也很好解决,都不需要治疗,就在药店买两个灵芝子,粉碎机打成粉末,然后用它泡茶喝,没有几天就自然而然入睡了。”
刘明山母亲问,要吃多少天的灵芝呢?
杨花如雪解释:很多的失眠其实是生理钟混乱,养成习惯以后,自然到时候就入睡了,到时候就苏醒。多吃一段时间也没关系,即使能够正常入眠,灵芝也能起到软化血管、镇静安神、平压降糖的作用,除了对灵芝过敏者、感冒者、体弱者等不宜吃灵芝,其它并没有什么害处。
正在这个时候,刘镇长回来了,只是向大家挥挥手,然后坐在一边,看小杨医生给妻子说完了病情,也坐过去要医生搭脉,正要开口,杨花如雪摇摇头,要他不要做声。江南在一边还有点紧张,似乎小杨一生在经受考试一样。
然而年轻姑娘不慌不忙,搭脉以后说:“镇长有胆结石,不过还是泥沙状的,现阶段没有什么大毛病,注意饮食吃清淡点,如果上腹疼痛了可以吃些中药。”
镇长问,能不能看出来他还有什么毛病?
“便秘。”杨花如雪只吐出两个字。
苏所长望望丈夫,对儿子说:“神了!”
镇长也连连点头:“很了不起。这是最近体检B超查出的毛病,想不到中医只是搭脉,就可以诊断出来。”
父亲的这些病,儿子都不知道,也觉得神奇的不得了,就问医生便秘怎么治疗?他有时候也有这样的毛病。
杨花如雪告诉他们,不要吃什么药的,很简单:冰糖炖香蕉,很快解决问题。
刘明山说,放心了,放心了,父母都没什么大病,赶紧吃了饭,我们要进城了。
大家都动手吃饭。趁他们都在忙的时候,杨花如雪拉住了苏阿姨的手,附耳轻轻的说:“苏阿姨,我发现你有子宫肌瘤,跟我们一起进城,到医院检查一下。”
女人的脸色马上变了,问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杨花如雪说,还是到大医院确诊一下。再考虑怎么治疗?
她马上把丈夫喊到卧室里去,把小杨说的病症告诉他。刘明山的父亲还将信将疑,问她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她说,现在月事不够规律,有时候出血量也比较多。丈夫就怪妻子,为什么不早说?看这个小丫头年纪轻轻的,想不到这么有本事,仪器查出来的,她用手就能诊断出来,现在诊断出来有病,再到大医院确诊一下,十之八九错不了。
两人压低了心中烦闷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来招待大家吃饭,也不多话,匆匆吃过饭以后,还剩许多菜,都装进盒子里让他们带走,说赶进城里已经时间不早了,来不及烧菜,大家可以将就一晚上。那只老母鸡没有炖烂,只是倒了些汤出来喝。刘明山母亲也全部打包,让江南带进城,说他们到新的地方安家,可能什么都没有,带过去晚上也能对付一下,自己要到城里去看儿媳妇,也坐上他们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