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娘心中虽然没有什么成算,但是毕竟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了,见多识广,自然看得明白,别看贾琏现在和尤二姐甜甜蜜蜜、举案齐眉的,那是因为这事儿没被府里发现,一旦事情败露,他能不能向柳湘莲那样敢作敢当,有担当,确实不好说。
所以,在柳湘莲和尤三姐成婚之后,虽然他们那个院子,比贾琏给尤二姐买的这个要小不少,但是尤老娘还是坚持搬了过去——尤二姐这边,一切也都是她自愿的,那今后的结果,也要她自己承担了!
尤老娘年事已高,最大的念想就是能够安享晚年,可经不住一再的折腾了,对那些预料当中的糟心事儿,索性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柳湘莲婚事操办的紧急,未免显得有些潦草,但是他和尤三姐都不是看重这个的,都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贾环身为他们两个的“救命恩人”,在柳湘莲和尤三姐拜天地的时候,被柳湘莲硬拉着,受了他们一个头,把他当做和尤老娘一样的长辈对待了,可是让贾环吃消不得。
而目睹尤三姐自刎洒血的众人,在回过味儿来之后,果然感觉到了贾环的出现,有些蹊跷诡异之处,下人们不敢多话,柳湘莲和尤三姐对他只有感激,不欲深究,贾琏却没有什么顾忌,找贾环追问了一番。
真相贾环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少不得编了一番瞎话,把他糊弄过去了。
好在贾琏也不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并没有抓住这事儿不放,又正值他往平安州跑的那趟事儿还没有完,还要再跑一趟,事情一多,就把这事儿放过了。
薛蟠虽然仍在病中,但是柳湘莲成亲,他做为结义兄长,是柳湘莲如今在京的亲友中关系最近的,虽然不免说了两句“太急”,但见柳湘莲坚持,少不得也要支撑着为他操办起来。
好在新房、婚礼一应用物,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尤三姐此时又有伤在身,不耐久劳,所以婚礼一切从简,倒也没有费太多事。
两人成礼之后,就闭门谢客,给尤三姐营造出一个安静、舒适的休养环境。
他们两个躲入小院成一统,外边有关他们的传言,经过这几天的发酵,已经逐渐蔓延开了。
说起来,柳湘莲和尤三姐之间的事情波澜起伏,已经不下于传奇中的情节了——五年前两人的一次偶遇,尤三姐便对柳湘莲情根深种;好不容易等到和柳湘莲定亲,偏又因为一些流言风语,让柳湘莲决意退婚;尤三姐多年愿望落空,自觉生无可恋,拔剑自刎,万幸没有死成,却让柳湘莲认识到了她的用情至深、刚烈个性,转变心意,重新接纳了她!
如今两个人成亲,甜甜蜜蜜地生活在了一起,外边却已经流传起了属于他们的传说。
而近在咫尺的贾府,自然也在传说的影响范围之内,一些被人刻意隐瞒起来的事情,也因此泄露了行迹。
贾环帮着薛蟠,给柳湘莲操办完婚事,也感觉身心俱疲,在清堂茅舍好好休息了两天,才缓过神来,又精神出来转转,便先去王熙凤的院子看她。
王熙凤如今已经休养了大半年,总算是从牛角尖里绕出来了,丧子之痛渐渐减去,精神气好歹恢复了一些,虽然还是没有重新把家务事接回手来,但是到院子外边走动的时间要多些了。
今天她先去贾母那里奉承了一回,见贾母劳乏,便告辞出来,走到贾母院子门口的时候,偶然听到小丫头们议论柳湘莲和尤三姐的事情,本来还没在意,但是听到其中还牵连到了贾琏,就多听了一耳朵。
那些小丫头虽然对贾琏偷娶尤二姐的事情不甚清楚,但是嘴里也跟着贾琏那几个心腹小厮称尤二姐“新奶奶”,这可算是触到王熙凤的逆鳞了。
王熙凤在贾府里的立身之本,就是她那琏二奶奶的身份,就是这个,还因为她膝下无子而不甚牢靠,又因为她是大房的媳妇,却在代二房管家,让下人们多了许多嘴,现在连自己的立身之本都要丢了,怎能不惊怒?
在贾母的院子里不好声张,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王熙凤立即把几个平时总是往外边跑的小丫头叫到身前,威逼利诱,询问那个“新奶奶”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们也都不是傻的,素知王熙凤的脾性,对这件触及她逆鳞的事情,就算知道,也不敢明说,何况已经瞒着她这么久了,所以一开始都敢说。
但是,王熙凤的雌威,不是那些小丫头们能够承受得住了,王熙凤一瞪眼,她们便战战兢兢、身子乱颤了,便把自己平时听到的只言片语悉数倒出来,还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把知道更多情况的小厮出卖了。
贾环进来时,王熙凤正在逼问他房里的小厮旺儿呢,“你二爷在外头给你们找了一位新奶奶,你知道不知道?”
旺儿虽然是王熙凤的心腹,但是像这样的大事,不到王熙凤得闻消息,他也不敢擅自向王熙凤打小报告,贾琏虽然被王熙凤雌威压制,却也是贾府里的正经爷们儿,奈何不了有贾母护着的王熙凤,整治一个像他这样的小厮,还是手拿把掐的。
现在也不知道王熙凤对那件事情了解多少,不敢一下子把话挑明,只能先装一下糊涂,“奴才天天在二门外听差事,如何能知道二爷在外头的事情呢?”
王熙凤是多么精明的人,从旺儿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犹疑神情,就看出来他言不由衷了,不过看他一向对自己都还恭敬,办事也算尽心,不想那他作乔,冷笑着说道:“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谁知道,你应该知道吧!”
旺儿缩着脑袋,眼睛转了转,痛痛快快地便把一向跟着贾琏的心腹小厮卖了出来,“兴儿是常跟着二爷出门的,二爷在外头的事情,他应该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