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这两年,一直在冷眼旁观,对府中下人们的行事、秉性,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现在他们还能够逍遥自在,不过是贾环没有主事,一旦让他们落到贾环的手里,下场只能是“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贾环要拯救的,是值得拯救的,可不包括这些见利忘义的无耻小人!
这一天,贾环去王熙凤院里看望过她,见她神情依旧恹恹的,任凭怎么劝说,都提不起精神来,而且还总是怔怔的不理人,贾环无奈,略坐了坐,便叹息着出来。
左右无事,便来到小花厅,看李纨她们理事,见那边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便也没有进去,只在一边观看。
正巧,赶上吴新登的媳妇进来回事,对李纨她们三个说道:“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昨天死了,昨天已经回过太太了,太太说知道了,叫回姑娘奶奶来。”
贾环听了,心中一愣,他这些天整日里秦可卿、王熙凤那边两头忙,竟然不知道,他那个便宜舅舅竟然死了。
赵国基是赵姨娘的亲兄弟,算是贾环的亲舅舅,但是在贾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却这么论不得。
贾环虽然庶出,却也是寄名在王夫人那里的,所以对他的生身母亲,连声“娘”都喊不得,只能跟着叫“姨娘”。
而贾环的舅舅,自然就是王夫人那边的王子腾,这个赵国基,因为出身问题,只能靠边站了。
赵国基曾经做过贾环身边的男仆,陪着他上学出门,但是自打贾环穿越过来之后,就免了他这项差事,把从林如海那里得来的馈赠,给了他些做本钱,让他做起了小生意。
赵国基自然也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材料,不过背靠这贾府,虽然没挣到什么大钱,但是混得也算不错了,小日子过得也颇滋润。
贾环这两年人贵事多,也就没怎么关注他,谁曾想,他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死掉了。
按照贾府的规矩,像赵国基这样的连带亲戚死了,是要赏些银子让他家人处理后事的,吴新登家的现在来向李纨、贾探春回事,便是为了这个。
吴新登家的回完事,便垂手站在一边,再不言语;一时间其他来回话的下人,也都停住了嘴,大家的眼睛都看向李纨、贾探春,等着看她们怎么处理这个事情:如果处理得妥当,大家再做起自己分内的事,便要多张个心眼,存些畏惧之心;若是处理得稍有差池,不但不会在畏服她们,暗地里,还要编排出小话来笑话她们!
这吴新登家的,在荣国府也算是有脸面的管事媳妇了,如今却也摆出这么一副要看李纨、贾探春、薛宝钗三人笑话的嘴脸,由此可知她的秉性人品了。
贾探春心思通透,自然不会看不到吴新登家的暗揣的心思,只当先没看见,对李纨说道:“大嫂子认为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置?”
李纨想了一想,说道:“年前袭人的娘死了,听说赏银是四十两,如今就照她的例,也赏四十两吧。”
吴新登家的听了,忙答应了声是,接了领银子的对牌就要走。
贾探春叫住她说道:“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
吴新登家的只得停步,转身回来。
贾探春问道:“你先别急着支银子,我且问你,咱们府上,像这样的赏赐,这些年还是有几件的,他们都是赏了多少银子?”
吴新登家的只想着看她们的笑话,没防备贾探春竟有此问,被一下子问住了,只能干巴巴地陪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赏多少银子,都是府上的情面,他们还敢争辩对比不成?究竟赏多少,现在奶奶姑娘当家,自然是由你们说了算。”
贾探春冷笑道:“你这话好没道理!无规矩不成方圆,难道以前二奶奶当家的时候,赏多少银子都是看她高兴不成?”
吴新登家的只能说道:“既然姑娘这么说,那等我去查查旧账,此时却记不得那些了。”
贾探春闻言,怒极反笑,仰天打了个哈哈,冷声说道:“你是府中得用的管事媳妇,管这件事这么多年了,竟然连这个都记不得?要是二奶奶问起你,你也这样回她?她会等着你去翻旧账?若是这样,那凤姐姐对你们可真是宽厚呢!”
吴新登家的被说得面红耳赤,是当即把旧例说出来也不好,坚持去看旧账也不好。
还是李纨,看不得吴新登家的被贾探春逼问得窘迫不堪,出言为她开脱道:“她素日也不是只管这件事,一时忙乱,当真忘记了也是有的。”摆手对吴新登家的说道:“你还不快去把账本取来给我们瞧瞧,你也是,知道我们才管起事来,对这事不熟,你也不事先准备妥当了再来回事,若是我们把事情办岔了,是该怨你,还是要怨我们?”
吴新登家的连忙答应着去了。
贾探春眼睛往在花厅台阶下面候着等着回事的婆子媳妇们身上扫了一眼,冷笑着说道:“要是我们把事情办岔了,要怨的自然是我们,她们可不会为我们承担责任。”
那些心怀鬼胎的婆子媳妇们被贾探春这么一看,都不由地缩了缩脖子,本来对李纨、贾探春她们的怠慢心思,都赶忙收拾起来了。
不一会儿,吴新登家的取来了旧账,交给贾探春观看。
贾探春翻开账本认真观看,见以前的赏赐,多是二十两的,也有赏下四十两、六十两,乃至一百两的,不过那都是特例,不是惯例。
贾探春便把账本递给李纨,让她也看一看,对吴新登家的说道:“按照往年的旧例,也赏他二十两!这本帐先留在我们这里,我们要仔细看看。”
吴新登家的被贾探春如此一番折腾,哪还敢起什么幺蛾子,忙应是去了。
吴新登家的去后,其他来回事的婆子媳妇,便依次上前禀事,都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不敢再有丝毫疏忽大意,生怕也被贾探春拿到错处,折羞一番,失了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