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被打这个事情,最终只在薛家小范围内化解掉了,外人只有贾环一个人知道,因为这个事情,实在有太多隐情,薛蟠又是个好面子的人,自然不愿意把家丑往外边宣扬。
而打人的柳湘莲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正薛蟠碰见他的时候,他就是准备远行了,打了薛蟠,就径自离去,从此杳无音讯了,就连和他关系交好的贾宝玉,也不清楚他的去向。
而薛蟠,却在被打之后,在家闭门养伤期间,整个人发生了些改变,伤养好之后,竟然跟薛姨妈讲,要出门去历练一番,学着做起买卖。
薛蟠是自小没有离开过家的,家中虽然有偌大家业,但都是下面经年的老掌柜们帮着把持着,什么事情都不用他费心,连秤杆子都没有摸过,哪里会做什么买卖,所以薛姨妈不放心,不让他去。
薛蟠这回却是发了狠心,其中最主要的,还是想要借机出去躲个一年半载的,把被打这件丑事淡化了,才好和平时的狐朋狗友相见;而且,他现在也年将弱冠,到了撑起家业的时候,如今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人,总不能一直让老母幼妹替他操心吧,所以坚持要去。
薛姨妈无可奈何,只能把事情跟薛宝钗说了,让她拿个主意——实际上,这两年,家里有个大事小情,能够拿主意的,一直就是薛宝钗。
薛宝钗听说了薛蟠的志向,暂且不论是真是假,但是他的这番用心,就是值得鼓励的,薛宝钗自己也知道,自己终究是个女孩,早晚是要出门子嫁人的,现在年纪也到了,眼看在家里,也呆不了三两年了,所以,薛蟠能够尽快成长起来,是她最期待看到的事情,所以便也劝着薛姨妈,任薛蟠出去闯荡一番。
“哥哥如今年纪也大了,总是把他拘在身边,他也只会生事惹妈生气,倒不如给他千把两银子做本钱,出去长长见识,就算是全都折了,只要能够给他卖个乖,学到些人情世故,也就值了;妈要实在是不放心,就派两个老成稳重的掌柜、活计跟着,有他们在一旁帮着,只要不让哥哥出事,就行了!”
薛姨妈闻言,又琢磨了一番,感觉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拦着薛蟠。
薛蟠的计划得到薛姨妈认可,喜上眉梢,当即便行动起来,没两天,便收拾齐整,准备动身启程了,贾家任何人都没有惊动,只有贾环,寻摸到了消息,一大早过来给他送行。
薛蟠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虽然来到京城这两年,和贾环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是贾环对薛姨妈的尊敬、对薛宝钗的照顾,他也都是记在心里的,所以并没有因为贾环不愿意太过与他亲近,便也疏远了和贾环的关系。
现在又得贾环亲自相送,自然也感激在心,拍着贾环的肩膀说道:“哥哥这次出去先探探路数,如果真的能够成事,在拉拔兄弟你!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我妈和妹妹,就要靠兄弟多多照应了!”
贾环笑着说道:“哥哥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姨妈和姐姐受一点委屈的!哥哥孤身在外,也要保重,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外边不比家里,哥哥万事要三思而后行,做决定之前,先要想一想在家里期盼着你平安归来的姨妈和姐姐!”
薛蟠闻言,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贾府后街门口的薛姨妈和薛宝钗,依稀晨光中,看到薛姨妈早已经泪眼朦胧,只是为了怕他担心,才强自忍住了悲伤;薛宝钗在安慰薛姨妈的同时,视线也常常投向这边,满眼都是期盼和担忧。
薛蟠心弦忽然被拨动了一下,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舍开贾环,迈步走向薛姨妈,在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住,噗通一声双膝跪下,朝薛姨妈认认真真地磕了两个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妈,孩子这趟出去,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要太过担心,少则六个月,多则一年,孩儿就会回来了,孩儿不在的时候,妈也要保重好自己!”
薛姨妈见状,哪还能再忍得住,抢步上来,一把把薛蟠抱在怀里,大放悲声。
贾环和薛宝钗都来劝慰薛姨妈,贾环说道:“姨妈,哥哥如今能够支撑家业了,姨妈应该高兴才是!况且,哥哥这趟出去,定然能够逢凶化吉,平安归来,说不定,还能顺道给姨妈带回来个知书达理的媳妇呢,到时候,姨妈就等着抱大胖孙子吧!”
薛姨妈被贾环这么一说,忍俊不禁,没好气地白了贾环一眼,终于止住了哭声,抬手拭泪道:“如果真能那样,那我就在佛前供奉,下半辈子吃长斋,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了!”
贾环嘿嘿笑道:“哥哥,听见没有,姨妈的心意你已经尽数知晓,应该怎么做,不用兄弟再教你了吧!”
薛蟠被贾环这番插科打诨,也激起了性子,长笑一声,翻身上马,朝薛姨妈、薛宝钗、贾环三人潇洒地拱了拱手,说了一句,“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言罢,扬鞭催马,奔驰而去。
一直目送薛蟠拐过街角,又站了老半天,薛姨妈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在薛宝钗的劝慰下,转身往回走,贾环也跟着过去,陪着薛姨妈说了一会儿话,见时间差不多了,才告辞出来,往前面贾母院子去。
早省后,吃过早饭,贾环回清堂茅舍,做完今天的功课,便出来,在园子里优哉游哉的逛着,寻思着要往哪里去,是先去贾惜春那里——因为贾惜春令了贾母的命,要画大观园的景致图,林黛玉、薛宝钗、贾探春等姐妹虽然都不善画,但是眼光却都不错,能够给贾惜春指点一二,所以这段时间,大家一般没事,都在贾惜春的房中聚着;还是先去王熙凤那里。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看到那边迎面走过来两个人,走得近些,才看清楚,原来是平儿和鸳鸯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