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目光流转,瞥了贾环一眼,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轻声说道:“你来了。”
贾环走过来,在距离秦可卿三步远的地方站住,打眼看了她一下,先皱眉说道:“今天天气虽然晴好,微风拂面,但是你也不能如此大意,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有加一件衣服?仔细受风着凉!”
秦可卿听了这饱含关心的话,心中一片熨帖,十分受用,脸上笑容更胜,说道:“你每次来,第一句话总是责备,你没说够,我都已经听够了!我又不是不经事的小孩子,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倒是你,路上怎么赶这么急,看你这一头的汗,还说我当下受风着凉,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贾环抬手用衣袖抹了把额头,果然擦下一片汗渍,嘿嘿傻笑两声,说道:“我路上赶的倒不急,只是来到外边,看到那里有许多游人,快要把果林挤满了,我进来的时候,少不得摩肩接踵,这才挤出了一头的汗。”
秦可卿抿嘴笑了一下,看贾环还要用衣袖擦汗,连忙上前伸手拦住,从袖中掏出一个汗巾,抬手细细地帮贾环擦拭了两下额头,忽然意识到什么,俏脸扉红,连忙撤身退后,双手无措地搅着汗巾,咬了下嘴唇,低头说道:“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挂心,没必要这么经常过来。”
贾环抬起衣袖,把秦可卿没有擦干净的汗水胡乱抹掉,笑着说道:“我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可做,在府里,每天也不过是厮混罢了,倒不如经常往这边跑一跑,还能顺带着锻炼锻炼身体——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之前壮实了些?”
秦可卿闻言,抬眼仔细看了贾环一回,点头说道:“先前经常见,没有留意,现在经你这么一说,果然比之前结实了些,脸上多了不少肉——你怎么会没有正经事可做?让你搬到园子里去住,是给你一个宽敞、安静的地方读书进学的,每天只是厮混怎么能行?”
贾环嘿嘿笑道:“要说宽敞、安静,哪里能比得上这里?不如我今后每天来这里读书吧,有你在一旁监督着,我也能更用心些。”
秦可卿摇头说道:“这里终究不是常留之地,你现在也不全是自由之身,现在这样隔几天来一次,就已经逾规了,哪能天天过来。”
贾环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他现在不过是因为荣国府庶子的身份,不像贾宝玉那么受重视,出门的时候总是要前呼后拥,生怕有个闪失,才能够如此逍遥。
但是贾府的规矩毕竟还在,他现在每隔几天出府一趟,天黑之前都还要赶回去,不敢在外边留宿;要是真的天天出来,早晚会被贾政知道,且不说顺藤摸瓜地找到秦可卿这里,就是让他知道贾环每天往外跑,也不会继续纵容了。
想到这里,贾环心中竟然生起期盼贾府早日败落的念头,因为只有到了那个时候,贾府中能够管束他的人,纷纷落难,才会没有人管他,使得他能够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说实在的,贾环穿越到贾府,至今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但是对贾府上下,除了身边的彩霞、香菱,以及林黛玉、薛宝钗这些外人等寥寥数人,并没有生出多少认同感。
当然,如此的根本原因是,贾府那些人对他也不待见,就像贾母、王夫人,眼中全是贾宝玉,就连正宗的嫡子嫡孙贾兰都要摆在一边,贾环哪能在他们的眼中有立足之地?
至于贾政,想要管教贾宝玉,但是他却被贾母护着,管不到;对贾环,就没有对贾宝玉那么多的期待,根本就不想管了。
下面的王熙凤、贾迎春、贾惜春,甚至是和贾环一母同胞的贾探春,对贾环这个兄弟,也都不算亲近——至少跟贾宝玉是没法相提并论的。
就是贾环的生母赵姨娘,今后是要依靠贾环生活的,对他也说不上有多看重,更多的还是母凭子贵,考虑自己更多,并没有多少真心实意为贾环着想的心思。
所以,贾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贾环却可以说是孤家寡人一个,肩负着拯救贾家的重任,却只能暗中筹谋,找不到一个志同道合者,也没人可以倾诉心思。
心中想到这些,脸上不觉黯然,秦可卿见了,心中莫名地一抽,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拒绝他要每天过来,而心生黯然呢,情急之下,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上前拉住贾环的胳膊,柔声说道:“我不是不想你每天来,只是……”心中有很多话,却难以尽数说出口。
贾环闻到身畔香风习习,醒过神来,看到秦可卿俏眉微蹙,娇惜可怜地看着自己,忙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是为我考虑,刚才是我唐突了!我在考虑别的事情,一时失神,让你挂心了。”
秦可卿闻言,心中略畅,问道:“在想什么?看你左右为难的样子,如果方便的话,说出来,多一个人为你参详,说不定就想出解决的办法了。”
贾环一听,心头微动。
在曹雪芹的《红楼梦》中,秦可卿出场的次数虽然不多,又早早领了盒饭,但是在那些有限的描写中,也可以知道,秦可卿确实是一个蕙质兰心、冰雪聪明的女子!
尤其是在临终之前,给王熙凤托梦的那一段,更加明确地表达了她的深谋远虑,卓凡见识!
一人计短,贾环虽然只是在暗中为贾府筹谋,表面看似轻松自在,但是实际上耗费的精力,却不是旁人能够想象的。
他又不是天资卓绝之人,前世活了二十多年,也只是庸庸碌碌,一事无成,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托了对《红楼梦》故事情节了解的福,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但是,贾府的败落,在曹雪芹的《红楼梦》中是被确定的结果,但是因为原稿遗失,具体是怎么个败落法儿,因为些什么事情而败落的,贾环却都没有明确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