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慎向来就是个没什么耐心又强势的人,一手扼住她的两只手,将人一甩扛到肩头,大步离开悲凉的院落。
将人丢上暖烘烘的车,他跟着挤了上去。
“为什么不哭。”
迟慎见不得她这样子。
得哭,哭出来就好了。
丁霓不想说话,低着头在他圈出的角落沉默,直到外面的丧乐穿透车窗,她如梦初醒。
她还得去陪着奶奶。
“让开。”沉重的嗓音嘶哑,听起来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不让!”
迟慎直接吩咐司机开车锁门,将想一意孤行下去跪灵的人捞到怀里困住。
“你跟这个家已经没有一点关系了。”
他已经听井荣说了。
丁长华再娶,一家其乐融融。有他这个亲儿子和那两个孙子在,这丧事也没她的位置。
“那是我奶奶!”
“曾经是!”
她收井荣钱的时候,想的不就是买断吗。
如今在干什么。
平添她的愧疚感吗。
丁霓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在他怀里挣扎着,推搡着。
啪。
不行不重的一巴掌挥到了迟慎脸上。
她蓦地一愣。
“我给你脸了?!”
蓦然阴骇的声音震得丁霓蜷了蜷手指,冷静了一些。
“我不是故意的。”
她推一下掌着自己腰的手,声音低低的,无力脆弱,“放开。”
迟慎冷嗤一声,“没人打过我脸。”
丁霓抿抿唇,干涩的眼眶红了起来,十分讲道理的说:“要不你打回来。”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任人宰割。
迟慎敛了口气,捏起她一夜清瘦下去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湿热的舌长驱直入的夺去她唇间氧气。
“真别去了。”
那个家,不属于她。
邻里的流言根本没资格影响她的未来。
要断就应该断的干干净净。
“要去。”
丁霓圈住他的脖子,靠到怀里,怅然无力的说,“我应该送奶奶最后一程,你先忙你的,好吗。”
他从欧洲直接飞回来,那边的生意怎么办?
怕他直接给她绑走,丁霓在他怀里蹭了蹭眼睛,说:“我保证,我就看着奶奶下葬,行吗。”
她不会再跟丁长华一家子牵扯上任何关系,但是奶奶,她不能不管。
迟慎沉默,好半晌才说:“我陪不了你。”
欧洲那边还等着他拍板,他两个小时后就得再飞回去。等张巧仙下葬,至少还得两天。
“我会保护好自己。”丁霓面对面同他坐着,讨好的去亲他喉结,“保镖跟着我了,最近也没落下锻炼,不会有事的。放心。”
迟慎沉默,好半晌才退步,“跟好井荣。”
“嗯。”
…
丁霓送走迟慎才跟司机回的葬礼。
院子里已经坐满了吃席聊天的人,见她来,有一些窃窃私语。
“这是霓霓吧。”
她被拦在了人群中央。
说话的人是隔壁家的婶婶,她和她儿子是小学初中的同学。
“真是霓霓,好几年不见都出落的这么标志了。”
丁霓轻轻颔首:“谢谢,我先去忙,您坐着。”
“欸,别着急啊。”
女人拉住她,“我儿子火葬场有人,有什么需要,可以跟他说。”
闻言,丁霓垂眸看了眼她以前的老同学,道了句谢谢,说:“那些都是丁长华该操心的事。”
音落,她走进灵堂,在角落的位置跪下。
“姑姑。”小男孩也在跪着,因为不明白在干什么,又乏味的很,用黄钱叠了一个个的小船。
“我不是你姑姑。”丁霓很冷漠,“你记住了,我们没有血缘、没有关系,出去找你爸妈。”
“哇……”
小男孩被她冷漠又疏离的模样吓到,哇一声哭出了声。
“丁霓!你干什么吓唬孩子。”
女人哪儿见得自家孙子哭,抱过孩子就训斥道,“他就是个小孩,你欺负他干什么,有当姑姑的样儿吗!”
“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丁霓漠然的往火盆里放纸钱,没给她好脸,“你们拼命想跟我扯上点关系,不就是为了钱吗。去告诉丁长华,没门。”
“你……”
女人真想在这里就把事情闹大,可丁长华跟她说过,这妮子的原生家庭有权有势不好惹,只能哄着她利用她的心软才能拿到钱,如果能拿到第一笔,那以后必定是源源不断。
“你难道不赡养你爸爸吗。”女人放低了态度,“我们也不是要你多少钱,就想让你给弟弟出个彩礼钱。都是一家人,你总不能看着你弟弟的骨肉就流落在外吧。”
丁霓根本不吃这套,冷哼一声:“我哪儿有什么弟弟。”
她嗤笑一声,算最后对他们的大发慈悲,“劝你一句,丁长华不是个好东西,你要掉进钱眼里了,就等着吧。”
家暴、烂赌。
就这两样,她觉得他不可能改。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女人不理她了,抱着小男孩离开了灵堂,不知道跟丁长华去说什么了。
丁霓偏眸看向摆在香烛台上的遗像,眼眶终于有些酸涩。
最后,她还是让她赶紧离开。
所以,她还是心疼她了,想让她跟这个家撇的干干净净。
奶奶啊,从一开始就安心跟着她,不好吗。
火盆里的纸钱一叠一叠的烧成了灰烬,丁霓不知自己何时落得泪,也不知道井荣何时带她离开的。
只是再睁眼已经到了下葬那天。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墓地的钱是井荣出的,在默县墓园挑了最好的位置。
丁长华捧着骨灰下葬,哭天抢地。他的身后跟着和丁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儿子儿媳,看着真是一家团圆、相亲相爱。
井荣往她肩膀上搭了件厚实的黑色大衣,说:“该回北城了吧,还是去国外散散心。”
“回北城。”丁霓平淡的说。
井荣点头,叮嘱道:“我在墓园外等你。”
丁霓嗯一声,踩着青石阶朝着轮流向墓碑磕头的人流走去。
最后一次了,她真得该走了。
墓碑前,丁长华见她来,迎过去。
“霓霓。”
丁霓径直错过他,在墓碑前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头,淡漠起身,转身离开。
“丁霓!爸都知道错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