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齐对她翻了一个白眼,方才是谁在大街上对“睡觉”一事高谈阔论的,哪里是个很正经的人了。风逐月并不理会他的白眼,方修齐已经当众答应了要娶她,眼下目标达成一半,心中乐开花,才不管那么多。
路过飘香的酒楼时,风逐月的肚子开始高谈阔论,方修齐听罢摇摇头,决定在回家前带她进去吃个便饭。风逐月手头拮据已经好几日,如今重入佳肴丰盛的酒楼,又有方修齐这个大荷包,自然是要痛痛快快饱餐一顿。
方修齐与风逐月坐上二楼靠窗的一方小桌。两人刚坐下不久,就见风逐月扯来小二和菜单,将上头的肉菜通通点了个遍。什么红烧猪蹄、脆皮烧鸡、咸水鸭、糖醋鱼,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都让风逐月点了名。方修齐皱了皱眉,伸手抢过菜单,让店小二把上头的菜式退去一大半。风逐月也不恼,一手揣上一根筷子,将头凑到他跟前,撇着嘴可怜巴巴望着方修齐。
方修齐见不得她这般可怜样,将头转向窗外。这一转,他的目光对上了坐在五彩宝骏威风凛凛的沈俊然。沈俊然显然也没想到会在此处看见方修齐。不过听家中小厮来报,方修齐今日主动退婚。他心中大喜,此时并没有给方修齐脸色,只当是在街上遇见一个陌生人,打马而过。方修齐看他扬长而去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待他回头,他发现对面座位居然空了,又觉桌底下窸窸窣窣。他掀开桌布一瞧,风逐月不知何时钻到里头,正抱腿缩在一角。
“你这是?”
“方才觉得身子一阵发凉,进来暖和暖和。”风逐月冲他嘿嘿一笑,心虚回答。
窗外春日暖阳恰好,此时又无风,何来寒意。方修齐伸手将她牵出来,脸色如常,心底却将太湖秘境的事情联系起来。竹溪和烈焰,风逐月和沈俊然,这之间会不会有谜底需要方修齐去揭开。
风逐月吃得多,吃得慢,两人回方府时已是傍晚。天际已是夕阳西下,将方修齐和风逐月的影子拉得老长。吃饱喝足的风逐月安安静静跟着方修齐,时不时犯饱困打个长长的哈欠。方修齐假装不经意回头看看她,不知怎的,看着这个软乎乎的小人儿,他的心中有了许久未出现的一片安宁。
方老太太消息灵通得很,方修齐和风逐月还没回来时,已跑到府中的小望楼东张西望,咧嘴笑着盼着这个宝贝独苗苗把心上人带回来。可方修齐二人真走到门口,方老太太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此时站在方修齐身边的女娘,这个梳着半翻髻,穿着一身鹅黄小袍的小女娘,哪里是别人,分明就是昨晚在相思桥头云吞摊子将她耍得团团转的小妮子。
“老,老夫人,那不是……”陪在身边的仆妇萍姑显然也认出了这个小妮子。
“真是冤家路窄啊,回房!快回房!”方老太太提着裙子扭身就往楼下走,身手矫健哪里像是重病已久的老人家。萍姑跟随老太太的脚步,回到卧房将大门刚刚关上,方修齐二人就迈进了方老太太的小院。
这个四方小院不大,收拾得干干净净,有一套雕花的石桌凳,还种了十二棵高过矮墙一头的清橘树。眼下正处春日,清橘树都缀着星星黄花别有一番情致。方修齐嘱咐风逐月,进入院中安静些,奶奶卧床养病已久。
可风逐月一进小院就闻到了混在清橘花香中的玉华楼烧鸡味道。她吸着鼻子这里闻闻那里嗅嗅,一路凑到方老太太卧房门前。方修齐从后面跟上,轻轻拎住她的衣领示意她往后站站,自个上前敲门问安。
可方修齐还没敲响门,里头先吱呀一声开了门。开门的人是萍姑。今日她穿了一身星点碎花的夹袄,衣裳换了,但风逐月一眼就认出她是昨晚的那位仆妇。风逐月错开方修齐和萍姑探头往里头瞧,床榻上有位白发妇人正扶头呻吟。呻吟之人哪里是别人,不就是昨晚暴躁砸桥的老太。
风逐月会心一笑,原来是装病啊。方修齐不知内里,只道奶奶身子还是不舒适,忙询问萍姑今日状况。借着两人交谈之机,风逐月蹦到老太床边,吓得老太用手捂上额头把脸别进里头。
“走开!走开!”老太生怕这个丫头把昨夜之事抖落出来。
萍姑闻声横在两人中间,却向后头的方修齐说话:“老夫人昨夜做了一晚噩梦,说是有只白狐狸一路追着她咬,要将她咬到黄泉地府去。”
“哦?”风逐月笑了笑,他们居然扯梦来撒谎,昨夜难道不是狼牙棒白发老太要将她这只小狐狸砸到黄泉地府去吗?
萍姑见风逐月一脸了然,心虚得清了清嗓子,明知故问:“这位是?”
方修齐正要开口介绍、说明来由。原本在床上虚弱无比的老夫人突然掀被而起,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冲风逐月捏指下了闭嘴术,披头散发指着她念念有词:“狐狸精!退!退!退!休想害我!”
风逐月一手扯着自个粘上的上下嘴皮,一手也指着白发老太颇有意见。无奈喊不出声,她只能唔唔唔向方修齐指控白发老太对她做出的无赖行径。方修齐也没见过自家奶奶如此失态,忙解释道:“奶奶,奶奶!我是您孙儿方修齐,我在这,没人能害您!”
可老夫人就像鬼上身一样,拿起枕头左抄右推将这三人一并给赶了出去。
方修齐看着砰一声关上的门,心中猜疑奶奶久病难愈,不会得失心疯了吧?
萍姑见方修齐一脸担忧,赶忙从旁开劝:“少将军,老夫人体弱,昨夜又做了噩梦,难免情绪起伏大。这位是?”
“萍姑,这位是要与我成婚,给奶奶冲喜的姑娘风逐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