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季常已经在影壁外面听了很久了。
他从外面回来,先是碰见了谢小侯爷,从来眼风都不会施舍一个给他的小侯爷说要到他府上坐坐聊聊政务,他受宠若惊的答应了。
然后刚走到大门口,又遇上了准备回府的寻世子,寻世子一看谢小侯爷要进去坐坐,就也说一起进去坐坐。
季常还以为自己门楣闪着光呢,怎么一个两个大人物都往他府上坐坐。
本来兴高采烈志得意满的季常走到影壁外面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他刚踏出去想制止,却不想谢小猴长腿一伸直,拦住了他,并道,“难得来季大人府上,也让我和世子听听是什么有趣的事?”
寻世子听到了季北柠的声音,下意识同意了谢凌洲的说法。
季常,“......”
那一脚就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了。
天知道,他站在外面心急如焚抓耳挠腮火烧火燎的。
这后院的事可是直接影响前朝的,再加上他左边是向来冷酷的小阎王,右边是刚正的晋王世子,这两人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
季常觉得自己完了。
结果,他果然是完了。
这种担心自己前途的心态直接让他看季北柠非常不顺眼,他觉得自己夫人也没有做错,于是小心翼翼的和两位大人物解释,“小侯爷,世子,让你们见笑了,府上有妾室怀了身孕,夫人这么做或许是激烈了点,但也是为了府上好。”
说着,他偷偷瞧了瞧左右两边人的脸色,心里一突突。
小阎王依然是似笑非笑的,可他刚用这副模样怼哭了一位大臣。
寻世子也没什么表情,可眉头皱着,明显不开心。
季常不由的寻思,难道这两位有别的想法?
看见了方寻的季北辛直接控诉季北柠,“爹爹,小侯爷,世子,你们也看到了,我二姐姐从来都是这个性子,她不尊敬娘亲也就算了,可她伤了府上这么多人,这些人可都是在府上待了许久的老人了......”
不仅控诉,还哭的梨花带雨,跟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
季常本来就觉得是季北柠惹的事,眼下自然要好好教训这个女儿。
他拿出了往常训人的姿态,看季北柠的眼神也很陌生,“季北柠!你给我跪着!”
季北柠没动。
方寻刚松开的眉头又簇上,他虽然也觉得季家这位主母没做错什么,可季北柠打也挨了,身上的伤看起来还不轻,同时她心里反而有些欣赏这样的季北柠。
宁死也要护着自己的人,这是一种莫大的勇气与责任。
可季常这个做爹的怎么能对自己女儿这么冷漠?
“季大人,二小姐大概也知道自己错了,我看这事大事化小吧?”方寻难得的为别人说话。
可偏偏有人不领情。
季北柠手一抬,依旧挡在初朝面前,语气坚定,“人我是不会送走的,错,我也不会认。”
季常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大声道,“人一定要送出去,那可是疟疾,你以为是闹着玩的吗?”
转头就吩咐人,“把二小姐给我绑了,这个病丫头丢出去,再不能让她上我们季家的门!”
可怜一向会看人眼色的季大人,这一次翻了船,完全没能领会两位大人物的意思,还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家丁们没动。
不是他们不敢,而是谢小侯爷的两个近卫拦住了他们。
季常没揣测出谢凌洲的意思,试探着问道,“小侯爷这是?”
谢凌洲扫了一眼站的笔直的季北柠,心思微动。
这个丫头还真是倔强。
明明退一步海阔天空,却这么执着,还弄得自己满身伤。
“季大人,本侯审了不少案子,可容不下冤假错案,今天季大人家这桩事,在本侯看来也是一桩案子,本侯就受累为季大人段一个是非明白吧?”
话是问句,可谁敢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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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常心里瑟瑟发抖。
叶雪秋心里七上八下。
下人搬来了凳子,站着的三个人都坐了下来,像极了三堂会审。
谢凌洲作为主审,坐在中间。
其实这桩“案子”十分简单。
季北柠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谢凌洲,知道他是来帮自己的,于是放下了心,给了初朝一个安抚的眼神。
“季大人,本侯首先问你一句,乐善好施有没有错?”谢凌洲道。
“没错,这也是我季家的治家之本,我总是教导府上儿女,做人要始终心怀善意。”季常答的十分坚定。
心里暗暗自豪,这回答不露痕迹的夸了自己,很好。
谢凌洲又问,“那季大人觉得季二小姐救一个病危的丫头这件事本身有没有错?”
季常想了一会,摇头,“没错,救人本身怎么能有错了,只是疟疾非小事,这可不容马虎的,季家不能留。”
谢凌洲点头,“既然季大人认为季二小姐救人没错,只是这丫头身患疟疾是错,那好,带诊脉的大夫来。”
脸色煞白的大夫被带了上来。
他不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依旧照着叶雪秋吩咐的说了。
谢凌洲让人把大夫带到一边,又问方寻,“听说世子王府上惯常找陈大夫看病,可否劳烦世子把陈大夫请来?”
方寻已经明白了他要做什么,转头吩咐侍从去请了。
没人注意到叶雪秋白了脸。
谢凌洲还递上了自己的腰牌,吩咐人,“去请宫里的白太医来,就说是为本侯看诊。”
叶雪秋脸色又白了一分。
等待的时间里,谢凌洲说明了目的,“既然两边各执一词,季夫人和季二小姐都说请大夫为那位叫初朝的丫头看过了,得出的结论却截然相反,那本侯就再请几个大夫来,民间的加上宫里的,本侯相信出来的结果会是准确公正的。”
开玩笑,白太医是太医院最厉害的,陈大夫是盛京最厉害的,这两人加一起要是还断不了一个病症,那这天下就没大夫能断了。
很快,一位太医,一位大夫都请到了季府。
有了谢凌洲的吩咐,白太医也不敢有微词,很快的为初朝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