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所有人都觉得奇怪,都在说是陆振华在看两家人争斗,他好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实际上,陆忍在选墓地。
是为陆振华选的。
陆振华走得让所有陆家人都措手不及,他有多年的心脏病,早不复发,晚不复发,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复发过世。
陆忍那天才会顶替着父亲的名义,去付政霖那谈合作。
付政霖也是在听到陆振华离世的消息后,才对此答应爽快,几乎都没有思考过。
助理将整理好的墓地资料递给他,桌上摆了好几份,陆忍强压着情绪,跟助理招了下手,示意他先回避。
陆振华的遗像也都准备妥当,包在一个黄色的牛皮纸袋中,陆忍手指颤抖,伸缩了好几下,才艰难的把手抚在袋口处。
整个喉咙都是撕裂的疼。
又干又涩,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咽过水。
这些天都是靠着仅有的一些气力,跟意识支撑着。
眼底是红色与灰色交织的眼圈,很重,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面容,最终陆忍咬紧牙根,打开黄色的牛皮纸袋。
黑白色的遗像漏了一点出来,正好能看清陆振华的脸,他继续往下抽,手指的指腹摁在框裱上,每一处皮肤都在发烫颤抖。
陆振华的离世对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打击。
就仿佛一个人被抽去了主心骨,积压多时的情绪在那一刻彻底崩溃。
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溢满了两边嘴角。
照片中,陆振华穿着一套工整笔直的中山装,深黑色,脸上一如既往的是刚正冷淡的神情,不苟言笑,一本正经。
虽然已经两鬓斑白的头发,梳理得格外整齐。
如墨的眸子里刻着坚毅,与风骨,陆家向来作风低调内敛,陆振华的形象也无疑代表了这四个字。
他这一辈子在商场上没有太大的过错,秉承着家族的教诲,把陆家打理得很好。
这些年,陆忍很少有陪在陆振华身边。
他忙于应付自己的事业成就,却忽略了父亲原本就不太乐观的身体。
深深的懊悔在心里萦绕开,宛如一股股的苦水往胃里渗入。
苦得他发出干呕:“呕……呕……”
陆忍由坐着转为趴在办公桌上,陆振华的黑白遗像被他翻转,扣在桌面,背部朝上面朝桌。
灼热的眼眶热泪难挡,他哽咽得喉咙发僵,却吐不出半个字。
这辈子他没为什么人哭过,陆振华那阵子还好好的,跟他以为梁枝的事情吵闹过,争执过,甚至起过很大的冲突。
有一次,陆忍忍着气,摔门而出。
可他从未想过回头看一眼陆振华。
回想起这一切时,陆忍在想,是不是从那时候他的病情就已经开始逐渐恶化了。
怕他担心,所以全家人一直瞒着没说。
就像是一根刺,横亘在喉咙中,吞不下吐不出,极其难受。
眼睛都肿了,陆忍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攒够理智,他抬起头,面目回归到平常的状态,去翻阅助理整理的墓地资料。
这些后事都是需要他亲自打点的。
陆振华走时,心心念念着海边,他想葬到离海近的地方,陆忍选了好几处海景陵园,其中离陆家近,又离海边近的只有一处。
南山苑。
那边环境条件,跟设施都很不错,不说有多上档次,但起码也是中上游。
陆忍转头又跟陵园那边联系,要了一个视野最好的位置。
也算是圆了陆振华临终前的愿望,作为不孝子的弥补。
陆振华的离世,陆家所有的大小事务,都压在了陆忍一人肩膀上。
他要承担起照顾家庭的同时,还要整理公司,家务事都还好,一切顺利,但陆振华这一走,公司的人不太好应付交代。
一向平和儒雅的陆忍,也不得不使出一些强硬手段。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陆忍烧的第一把火,就是把公司里关系网理了一遍。
所以的关系户都为之恐慌,陆振华为他留下的老臣,算是能撑住陆氏半壁江山。
至于这第二把火,就是他直接换了整个陆氏的法务团队,另外聘请了陈否作为法务团队的管理者。
“伯父什么时候的事?”
陆忍眼底挂着几分忧伤,但也不是很深,勉强过得去:“有一阵子了。”
“节哀顺变。”
陈否眼前微微亮了亮,忽然想起那日梁枝给她打电话说的那些话:“之前阿枝问过我,她应该也是察觉出了什么。”
“这件事,你先别跟她讲。”
“好。”
陆忍捏笔,在合同的甲方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唰唰几笔,很利落干脆,转而递到陈否的位置去。
他口吻淡淡:“目前陆氏很缺法律人才,你认识的一些人如果想来,都可以安排介绍进来。”
这一招,算是彻底解了陈否的燃眉之急,她正愁着要从事务所离职,却迟迟找不到下一家东家,正所谓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陈否签上名字,一人一份,她把陆忍的那一份交还回去。
特别恭敬有礼:“忍哥,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大家合作,没什么谢不谢的,这么客气就见外了。”
……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大概个多星期。
梁枝一上称,各种补品加下去,她胖了整整十斤,原本高挑清瘦的身形变得有些圆润,好在肉不长脸。
人家怀孕吃不下还吐。
她倒是胃口好得很,一日四餐不嫌多,饭量还加大。
等到胎儿稳定的第五个月,付政霖才把这个消息告知顾巡跟谢延,两人如遭雷击般,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绝伦。
尤为是谢延,仿佛听到了鬼话:“你不是在逗我们吧?”
“这种事情我能拿出来逗你们?多大脸啊?”
付政霖说得一腔认真,毫不含虚,连眼底的每一个神情都逼真得不行。
到底还是顾巡聪明:“难怪这么久没见阿枝跟你出来,原来是偷偷造好了人。”
谢延脑子没那么灵光,他反应就慢了,别人都已经聊谈孩子的事,他才缓缓回神。
结果,让人意料不到的是,他开口就问:“查了没?是男还是女?”
付政霖撇着他那张脸的眼,很是不悦,沉声说:“是男是女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