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家前阵子的风光霎时消失,就连镇宅的御赐之物也未能挽回半分。
那些本来讨好、依附河家的人,在河浅浅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已然是树倒猢狲散,大难各自飞。
父亲疲于筹资,母亲愤愤指责。
那个河浅浅能感到温暖的家,好似已经不在了。
随了母亲的智商与性格,河浅浅冷脸,很快想通事情的缘由。
如果不是安家没有买他们的米,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要现在就去安家找安桀,质问他这一切!
河浅浅气鼓鼓地走到马车前,厉声道:“给我把马系上,我要去安家。”
“是,是,大小姐。”这些天河武群得利,河家的主人都和气,车夫几乎要忘了大小姐发怒的阵仗,心下骇然,连连应是。
因为内心惧怕,车夫的速度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马车就在河家夫妻二人的争执声中缓缓驶出河府。
由于河家主做出口贸易,而安家依靠船舶经商的缘故,两家间的联系能够称得上一句紧密,和河夫人和安夫人虽然关系淡淡,却也从小认识。
加之河浅浅和安桀是同年出生,接触较多,也算是青梅竹马。
故而此次河浅浅找安桀,谁都没往“问罪”上想,只当河浅浅那嚣张桀骜的大小姐脾气又犯了,去找安桀玩闹。
此前,因为安桀性格温顺的缘故,一直不懂得拒绝,河浅浅也就得寸进尺,每每去安家找安桀,车夫已经习以为常。
也就是末世来临后,流民日益增加,河夫人担忧河浅浅一个闺阁女子出门安危,将河浅浅教导一番,她才去得少了。
安家和河家之间的距离不算远,约莫一刻钟左右,马车便在安家门口停下。
安家守门的小厮认得这位大小姐,也没多问,就将她放进门。
心情这才和缓些许的河浅浅整理面部表情,嘴角扬起一抹自以为甜美可人的弧度。
但河浅浅精心设计过的微笑,在见到与安夫人侃侃而谈的萧静婉,以及身侧侧耳细听的安桀时,轰然消失。
彼时,刚找完安德新谈江南三镇后续安排的萧静婉,恰好出来迎面碰上安夫人和跟在一侧的安桀。
依柳氏所托,萧静婉此番前来安府,还为替娘亲带来她特意为儿时旧友做的糕点。在粮食短缺的末世,酥软的糕点更是无价。
“你娘亲有心了。”安夫人掀开食盒一看,见到里头柳氏亲手做的糕点,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半是回忆道,“从前,圈子里就她做糕点的手艺最好,可惜后来嫁去了京城……今儿个我也算是有福气了。”
意识到自己嘴瓢说错话,安夫人话语一顿,生硬地转移话题。
萧静婉笑笑,温和地替安夫人圆话:“既然如此,夫人您可要多去我们柳家的庄子坐坐,阿娘可一直念叨您呢。等您去了,晚辈保证阿娘一定做了您喜欢的糕点。”
“就你这丫头嘴甜。”安夫人愉悦极了,往日飒爽的女强人脸上多了几分温情。
她真是越看萧静婉越满意,恨不得下一秒就将她变成自己的乖儿媳。
完全不能理解现状的河浅浅面色铁青,修剪得圆润的指甲紧紧嵌入肉里,留下月牙状的白痕。
若是从前,萧静婉还是镇王殿下姨娘的时候,河浅浅或许还会觉得此人有所威胁。
可是现在萧静婉不但背后没了镇王的势力支撑,母族还被镇王亲手送下江南首富的位置,二人关系可见一斑。
靠这些分析,在河浅浅眼中,现在的萧静婉不过是已然失势的下堂妇罢了。
没有任何威胁。
“这不是萧小姐吗?”河浅浅强忍怒火,拧眉冲到二人跟前,“怎么不在你那破庄子里呆着,非要上赶着来巴结安家。”
“还有你,安桀。我们河家和你们安家素来便有交情,凭什么你们安家不来购买我们的米,害得我爹白白损失银两。莫非,是她挑唆的?”
河浅浅伸手一指,直戳萧静婉的鼻尖。
安桀和安夫人骤然怒了,上前一步就要斥责。
河浅浅主动挑事,羞辱他们在意的女子,就算看在往日的情谊上,二人不会惯着河浅浅的大小姐脾气。
何况他们和河浅浅这个跋扈女子之前,并无太多情谊。
见到二人的态度,萧静婉心底一暖,一手一边将二人拦在自己身后,小脸冰寒,冷笑一声:“巴结?什么叫巴结?娘亲给安夫人做糕点,是为诚挚友谊;我替娘亲送糕点,是为孝心。”
“倒是河大小姐您,之前河家得利的时候不还趾高气昂吗,怎么现在就气急败坏了呢?什么叫‘素来便有交情’,恕我愚钝,不是很明白。难道交情好便是卖友人高价米粮,从中牟利吗?”
“赚这样趁人之危的不义之财,居然还说得出种话,心安理得要安家购买你们的天价米粮。”萧静婉摇头,啧啧两声,从容的脸色下叫河浅浅看出几分蔑视来,“河大小姐,你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河大小姐,今天我萧静婉就将话撂下了,你们河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都是你爹咎由自取。”
“贪心不足蛇吞象,他罪有应得。”
面对逐渐面红耳赤的河浅浅,萧静婉面色不改,依旧云淡风轻。
一字一句,句句属实,她并未说任何假话。只是河浅浅听惯了阿谀奉承,又被河夫人养得骄纵,难以面对真相。
萧静婉还未说什么语气恶劣的重话,河浅浅就受不住,落荒而逃了。
挑眉望向河大小姐仓皇往外跑的身影,萧静婉倏然启唇:“安桀,河浅浅是不是喜欢你?”
安桀正在回味刚才萧静婉的英姿,骤然被问道,慌乱开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是……是吧。”
“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欢她!”反应过来的安桀,连忙在萧静婉哭笑不得的目光下保证,语气铿锵有力。
只是看二人相处时候的氛围,萧静婉就知道二人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