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虞府比往年热闹许多,各个院子张灯结彩,人影重重。
燃鞭炮、贴春联、挂年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
丫鬟们嬉笑打闹着,细碎的踩雪声充斥在易柠耳边。
“过年了。”
易柠有些感慨,这几个月像做梦一样,若真的是梦,她希望永远梦下去。
又是一阵喧闹,仿佛在提醒着她,这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
上午的时候,好些个亲戚接二连三的上门拜年。
易柠也乖乖地在虞听晚身后,行礼作揖。
寒暄过后,虞听晚便叫易柠回去歇着了,毕竟下午晚上还有几波人,怕是两个易柠都吃不消。
“小姐,新年快乐,玲珑铃兰向您讨彩了。”
玲珑拿着刚做的灯笼,举过头顶,大声着。
易柠会心一笑,“早就准备好了,哪一年少了你们的。”
说着,拿出红包,放到灯笼上。
铃兰也跟着行礼,“谢小姐,望小姐一年顺顺遂遂,平安康健。”
接过红包,玲珑遍贴到易柠身上,拿起灯笼晃晃,“小姐,这灯笼可好看?”
易柠这才看起灯笼。
那灯笼桃粉色与红色相间,面上还画上白色的格桑花,花朵上还写了一列小字。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字体虽不算好看,但能看出写它的人很是认真。
样式新颖,别有一番趣味。
“这是谁买的?”
玲珑眯着眼,“小姐猜猜看,不是买的哦,是别人送的。”
“送的?”
灯笼上的诗正好与春节呼应,灯笼手工痕迹很重,那人应该是第一次做灯笼。
格桑花又名吉祥花,终年受雪色滋润,弱小的枝干在寒风料峭中如精灵一般愈加生机。
南疆附近的居民认为格桑花可以给他们带来平安与希望。
“齐玄,是他么?”
除了他,她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
玲珑嘴巴张成一个“o”,“小姐,真厉害,就是齐将军,他一大早送过来的,不过很快便走了,他说若晚上有空的话,可以带着灯笼和他一起走走。”
“嗯。”
易柠用手摩擦着灯笼表面,似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她能想象到,他笨拙地组装灯笼,又小心翼翼地画上格桑花,写下诗。
“玲珑,把灯笼放在我屋里,小心些,别弄坏了。”
“是。”
玲珑一颠一颠地跑了。
“铃兰,我准备的那几份新年礼都拿出来了么,晚上的时候给长辈们送去。”
易柠嘴上虽问着,心思却飘到齐玄身上。
“小姐,都拿出来了的,等晚点我便送去。”
……
忙活了一上午,易柠感觉肚子都有些咕咕叫了。
幸亏她有囤食物的习惯,屋里还有一些吃食,好歹能垫垫肚子。
回到屋里。
易柠翻找出一些糕点蜜饯,慢悠悠吃起来。
糕点软糯香甜,蜜饯也酸甜可口,她吃了好几块才停下来。
正要出门,门口传来“咚咚”敲门声。
“谁?”
“江釉白。”
“把院门关好,别让外人进来。”
易柠把嘴细细擦好,才走出屋外。
“这两日不是让你找一处地方,好好休息么?”
易柠看着他,面上一点急色都没有,应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江釉白顿了顿,“我无处可去。”
易柠有些疑惑,“银两不够么,不够我再给你些。”
没想到江釉白看起来吝啬,花起钱来倒是大手大脚。
“够。我不想住客栈。”他别过脸去,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神,“我……感觉很冷清。”
她这才明白。
原来看起来冷冰冰的人,心里一定也渴望一丝温暖吧。
易柠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那你便留在虞府吧,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是我的家仆,可好?”
虽说江釉白从外表到气质,哪一点都看不出仆人的感觉,但好歹是个身份,也能让他在虞府行走自如。
“好。”
易柠点点头,起步想离开。
却被江釉白抓住了胳膊。
她转头,他松手,愣愣道:“你喜欢灯笼?”
易柠知道他应该是看到齐玄送她的那个灯笼才开口问的。
“还好,新年新玩意儿,看着有趣罢了。”
易柠本身对灯笼没什么特殊情感,只是送的人特殊……
“这样啊,其实新年送灯笼还有一层寓意,送你的那人……应该也是想祝愿你可以与家人团团圆圆,幸福美满……”
江釉白像是对着易柠说,又像是对着自己说。
明明是除夕,可他却从来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
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把易柠当作他的朋友,或者家人……
易柠见他神情落寞,知道他想起了不堪往事,拍拍他的肩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天道莫测,人道亦然,要向前看,我的家人便是你的家人,以后我在哪里,哪里便是你的家。”
江釉白看着易柠的眼睛,那眼里满是真诚,骗不了人,他轻声应下,心里却波涛万分。
“谢谢你。”
给我一个家,只是家仆,也足矣……
“不用谢,若实在要谢,便去给我买点糕点回来,虞府的我吃不惯,之前留下的已经被我吃光了。”
易柠看他还怔怔站在原地,想让他有些事做。
“是,还要别的么?”
“再买点蜜饯,要云隆家的。”
“是。”
江釉白应下以后便几个翻身,翻过围墙,跳出了虞府。
易柠有些感叹,果然不是寻常人,不走寻常路。
……
夜幕将至,爆竹声四起,人流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御街之上,箫鼓沸腾,明灯错落,街两侧河流深处映射出璀璨的光芒,整个街市都沉浸在一片珠光宝气之中,炫人眼目。
迤逦的楼台上歌舞不断,丽人们秀足莲步,欢声笑语流溢于千门万户。
易柠应约而至,一身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斗篷,衬得小脸红润又有光泽,手上提着那灯笼,宛如刚下凡间的仙女一般,令人神往。
齐玄也脱下铠甲,换上了常服。
他身形极为颀长,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披着一件白色大麾,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夹杂着雪花迎风飞舞。
入目的,是满眼的意气风发。
“呼,灯笼可还喜欢?”
齐玄一直对手哈气,想让手变暖些。
待差不多了,他拿起手捂在易柠的耳朵上。
“我见你耳朵红了,应该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