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墨离谦谦有礼地道，“据陛下所言，关于长生塔的计划他只与严修真人、高太尉和工部尚书蒋大人提及之外，并没有告诉其他人，本官烦请王公公仔细回忆，陛下在与他们谈及此事的时候，伺候的宫人可有听到？”
王公公微垂着头，思索了片刻，“此事陛下千叮万嘱不能说出去，所以喳家在陛下与他们商谈的时候，都让宫人在外候着，大门与屋里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只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耳力，能听得到屋里的谈话。”
安墨离微微一笑，“王公公说的是，能入承龙殿的宫人想必也是经过千挑万选，更何况是要在王公公的手下做事，自然不可能逃得过公公的一双法眼。”
安墨离的恭维很合王公公的心意，“安大人过奖了，这是喳家的份内之事，伺候陛下可马虎不得，喳家用人自然要万分小心，虽然刚才喳家所说的都是事实，但喳家明白安大人也是职责所在，大人若需要让他们都一一来问话，喳家都会让他们好好配合。”
安墨离颔首，王公公才要让门外候着的宫人进来时，却皱了皱鼻翼，他唤来宫人，“贵客至此，为何没有点清味香？”
宫人呈出惊讶态，目光朝香熏炉瞥了一眼，“回王公公，得您的吩咐后，安大人一进殿，小的就已经把清味香给点了，许是没把握好火候，小的这就去重新点上。”
王公公心里虽是不悦，但碍于安墨离在跟前，也只是道，“去吧，下次可不能再这么马虎。”
安墨离此时手心已冒汗，但在王公公面前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狂喝茶水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檀香的味道飘到了屋外，叶小鱼皱起了眉， “屋里又点起了檀香了，洛大哥，这可怎么办？”
洛易小声地道，“我也闻到了，不过现在王公公在屋里，我们也不好进去像之前那样如法炮制。”
“那可怎么办？”叶小鱼忧心地道。
洛易这时的看法却跟她有些不一样，“你也不必太担心了，我们大人那么聪明，在玄真殿的时候，他都能找到法子脱身，想必在这里也一样。”
叶小鱼的目光偷偷地往里瞧，瞧见安墨离一脸的淡定，想必是自己多心了，论起智慧，安墨离比她可多的不是一丢丢，而且她和洛易就在门外，若他真的有什么事，他们再进去也不迟。
闻到檀香的味道时，王公公很是享受，他让人把那几日当值的宫人叫到殿中，让安墨离一一盘查。
安墨离趁着人还未到的时候，把叶小鱼和洛易叫了进来，有他们在旁，他的不安减轻了几分。
看到叶小鱼的王公公，眼里多了几分打量，他问安墨离道，“这位就是安大人的私人仵作吧？”
“正是，她叫叶小鱼。”
听到王公公提到她，叶小鱼忙给他行了礼，王公公看着欢喜，“小姑娘倒挺伶俐，不知是哪里人氏？”
这次他是直接问叶小鱼，安墨离也不便回答，就给叶小鱼递了个眼色，叶小鱼会意地答道，“回王公公，我是代县人氏。”
王公公微眯着眼，“代县可是个地杰人灵的好地方，今年多大了？”
“刚满十六。”
“十六？是个好年纪，如今家中还有什么人？”
“我爹娘早已过世，家中就只剩下我一人。”
王公公又仔细地端详着她，“不知他们是何时去世的？”
叶小鱼觉得这个王公公好奇怪，不过是普通的寒暄，他却问得那么仔细，只是碍于他的身份，她只得作答，“我娘刚生下我没多久就过世了，我爹走了还没到一年。”
王公公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但只这一句后，他便不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起身对安墨离道，“喳家这会还要回陛下跟前伺奉，就不陪安大人了，安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只需吩咐刘公公就好。”
没想到王公公会离开，安墨离也起了身，“王公公有心了，本官在此谢过。”
王公公出了殿后，洛易趁着屋里没人，便再次故技重施，不过这次是他拿茶水将燃烧的檀香浇灭。
他再回到安墨离身边时，却道，“王公公为何一定要坚持点上檀香，难不成他知道这款檀香会对大人起作用？”
安墨离出了声，“起初本官也是这么认为，不过若是这样，他刚才就不会离开。”
“王公公在陛下身边多年，大人与他一向没有什么过节，按理也不应该。”洛易也在说服自己。
叶小鱼想起刚才王公公问她的那些话，“可我觉得王公公有些奇怪，我与王公公并无交集，但他刚才问我的那些话，像是要查清我的家底似的，我入大人门下的时候，大人都没有问我这些问题。”
安墨离心虚地轻咳一声，洛易忙接上话，“也是，我在大人跟前也有多年，也从未见王公公打听过我的家事。”
这让叶小鱼就更加肯定自己的感觉，“所以我才觉得王公公有些奇怪。”
安墨离认识王公公多年，也从未见过他如此，他想起在玄真殿时，严修真人看到叶小鱼说的那些话，刚开始只觉得他是随口说说，但现在再仔细回想，却觉得他似乎有所暗示，这让安墨离联想到了南宫明道十六年前见到的那个女婴，只是现在解决泄密案要紧，关于叶小鱼的身世，他还得再往后推推。
安墨离一一盘问过那几日当值的宫人，他们之间都互有证明，安墨离让洛易照着名单对他们私下进行了调查，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他意识到这样查下去，到高侩和工部那里，结果也不一定乐观，他决定先到坊间走一走，他带着叶小鱼来到了一品阁茶庄。
进到茶庄，看到里面聚了不少人，还有正在台上说书的先生，叶小鱼眼前一亮，“这家茶庄可真热闹，还有说书先生呢，这位说书先生一定很厉害。”
安墨离背着手，淡然道，“你都没有听过这位说书先生说的书，怎么就能肯定他说书很厉害？”
“别的我不敢说，不过一家茶肆的生意好不好，就要看他们请的说书先生厉不厉害，现在屋里的空位也只剩下不到两成，从这就可以看得出来。”叶小鱼信心满满地道。
安墨离的眼角带笑，乍一听叶小鱼这话有些本末倒置，但看到茶客的注意力都被台上的说书先生给吸引，便知她说得不无道理。
一位伙计眼尖，看到他们便打着招呼将他们往里引，叶小鱼边跟着走，边小声地问道，“大人，我们不是还要查案吗？为何这个时候来喝茶？”
安墨离四处看了看，“忙里偷闲，这样才能让脑子更加清醒。”
叶小鱼纳了闷，以往安墨离做事都不知道休息，这会却说起忙里偷闲的话，太不像是他的风格，但看到茶庄里热闹的气氛，叶小鱼也觉得这个决定也挺不错。
安墨离寻了个比较靠中间的座位，要了一壶茶、几碟小食后，就悠闲地坐在那喝起了茶。
他的举动让叶小鱼又看不懂了，“大人，我们这是来喝茶还是来听说书的？”
安墨离闲闲地道，“你说呢？”
叶小鱼单手托着下巴，纳闷道，“若只是来喝茶的话，大人为何不去包间，那里更清静自在，若是来听说书的，明明靠前面还有空位，大人没有选择，偏偏是挑了这么个两不靠的位置，所以我说大人既不是来喝茶，也不是来说书的。”
安墨离将茶杯在手中把玩，“一品阁是京城最热闹的茶庄，据说关于长生塔的消息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叶小鱼的眼睛顿时光采再现，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我就说嘛，大人什么时候喜欢听说书了，原来还是为了查案，大人选择这个位置，无非就是想听茶客们聊的八卦，我说得对不对，大人？”
安墨离放下茶杯，将面前的一碟茶点推到了她的面前，“认真地听，本官要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叶小鱼对京城精致的茶点一向没有免疫力，“大人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安墨离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起身朝楼上的包间走去，拉上门，隔开楼下的喧哗声后，他顿时觉得清静了不少，不过这难得的清静很快就被窗户忽开的声音打破。
不用回头，安墨离也知道来人是谁。
冷青边整理衣摆，边嘟囔道，“这里的窗户越发不好开了，改天得让掌柜修一修。”
安墨离没有理会他，只是专注于用衣袖拂去从冷青衣衫上抖落在桌上的落叶。
冷青大刺刺地坐在他对面，狂饮了桌上唯一的一杯茶水后，道，“你那边查得怎么样？”
安墨离的薄唇轻吐，“没有进展。”
“我这边也不怎么样，不过我倒是听说了另一个消息，长生丹最近又出现了。”
安墨离的身子一顿，“太虚道观的长生丹？”
“那倒不是，只是长生塔的消息在坊间流传后，也不知怎地这个长生丹又开始流行了，但因为太虚道观一案后，长生丹也被视为禁丹，未在市面上售卖，但我有收到消息，鬼市有售长生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