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妃笑道:“我的傻孩子,名字是可以改的嘛,因你左臂天生一对蝴蝶,所以你父皇为你取名赵玉蝶,你父皇乃是当今大宋天子,而你便是玉蝶公主。”
此时此际,已容不得萧依依怀疑,颤声叫道:“娘亲。”
庆妃眉开眼笑:“将萧依依紧紧拥在怀中。”
暮蔼沉沉,隐约从夜色中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声若鬼啼,庄严肃穆的月宁宫暖香阁中,檀香缭绕,沉静如水。
萧依依一身白衣华丽如水,一尘不染,静静的倚在窗前,听着窗外的风,思绪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的高仁身上。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高仁双脚定在激流之中,想要再走,双脚却如灌铅一般沉重,亿万斤的水力挤得全身使不出半点力气,而且那水势仍在不断往上疯涨,只一瞬,已然淹到脖颈。
高仁心中又急,可又毫无办法,面对如此汹涌澎湃的水流,每一步,皆是生死玄关,只要双脚力道微一飘浮,立刻便会被水流冲走,继而粉身碎骨,可要定在当地,人力终有尽时,到时也只有等死一途。
眼见那水流越涨越高,越涨越快,马上便要淹到口鼻,临死之际,不由想到家仇国恨,还有至今生死不明的萧依依,心中不由悲愤莫名,也不知从何生出一股潜力,右手猛然往腰间一抹,呛,一声龙吟,‘惊梦刀’陡然出鞘,高仁奋力将刀高举过头,使出浑身劲力,怒劈而去。
正所谓劲由心生,刀随意动,不自觉竟使出‘惊梦刀法’,‘断’字诀中的‘一刀两断’,此招以斩钉截铁,刚猛霸道著称,招式一出,澎湃的刀劲轰然散开,竟将那激流生生迫开一隙。
高仁又惊又喜,但那时机稍纵即逝,一眨眼,亿万斤的水力又直撞而来。
高仁虽想到出去之法,再此时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奋力退了回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待走到第八步时,双脚已被水力缠得再使不出半点力。
高仁早有准备,不待体力消耗半分,便抽刀断水。
“轰”,又是一招——‘一刀两断’,澎湃的刀劲立使水流仿若停止了一瞬,乘此时机,高仁奋力又往前一步,如此再三,终于渡过水力最紧处,慢慢行至浅流。
此时水力虽然大弱,体力却已到了消耗极限,当高仁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爬上陆地,再也忍不住,大大咧咧的横躺在岸上,眼望着湛蓝色的天空,奔腾不息的激流,终于离开了的礁石,心中忽有一种再世为人之感,心中既是激动,又是欣喜。
精神松弛之下,一股难以抵御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当下再也忍不住,躺在岸边,呼呼大睡起来。
一觉醒来,只见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清风拂面,温柔得仿若情人的手,舒服至极。
高仁精神稍复,摇摇晃晃走到水边,临水一照,只见自己蓬头垢面,胡须拉渣,双眼深凹,瘦骨嶙峋,再加全身被水流所冲,早已是衣衫褴褛,活似一乞丐一般,不由自嘲般笑了笑。
这孤石之上,只知日月,却不知是何时候,高仁担心萧依依,当下再不迟疑,转身向临安而去。
高仁为怕别人认出自己,干脆便以这身装扮去临安,果然,一路南下,无论官差,还是江湖人士,无一人交谈盘问,高仁也乐得清闲,径直入了临安。
大宋虽然风雨飘摇,但天子脚下,仍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
此时已值中午时间,高仁日夜兼程赶路,连日来未曾吃过一顿饱饭,更是滴酒未进,饥肠辘辘之下,酒瘾更是大发,想要去吃饭,却也知凭这身行头,根本进不了客栈,当下在街上闲逛,寻了一家布衣店,步了进去。
那布衣店的掌柜乃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富态老者,陡见高仁这副模样,不由吓了一大跳。
高仁微微一笑道:“掌柜的,有衣服吗?”
那掌柜虽不会武功,但眼见高仁瘦骨崎绚,身着单衣,胡须拉渣,不休边幅,却是渊亭岳峙,举止从容,虽是目光温润,但说话间,却有一种不容人反驳的压迫感,心下明白这怪客神气如斯慑人,必有惊天动地的技艺,当下不敢怠慢,陪笑道:“有,客官想要什么样的。”
高仁‘哦’了一声道:‘我要一件蓝色缎子。”
那掌柜转身从柜台上取出一件道:“客官,这是刚进的货,十两纹银。”
高仁随手摸了摸,皱了皱眉道:“掌柜,这布乃是绸缎,根本不值这个价,十两纹银,那可是可以买上好的丝绸了。”高仁虽不缺钱,却也不想让奸商所骗。
谁知那掌柜的,仿似看怪物一般看着高仁,笑道:“客官,你不是说笑吧,十两纹银可以买丝绸,现在蒙古大军兵至合州,通货澎胀,便连生米价都已从每石二两一路上涨为五两更别说这布了。”
高仁想想也是,叹了一句:“古代政典有云:米价一石六两曰荒,七两称灾,八两以上,就要易子而食。”
那掌柜的不料高仁竟熟识政典,也随着叹了一句:“谁说不是,蒙古大军如狼似虎,也不知这合州还守不守得住,这开庆年了,已经大大不如宝佑年了。”
谁知那掌柜简单的一句话,高仁却惊得目瞪口呆,愕然无语,过得半晌,方才嘶哑的问道:“开庆年间,不,不是宝佑年吗,怎,怎变成开庆年了。”
那掌柜仿似看怪物一般,直勾勾的看着高仁,半响才道:“客官,你没事吧,为庆祝公主回国,当今圣上早已把宝佑改为开庆了。”
“公主,开庆”。高仁胸口如中雷击,霎时苦笑起来,他摇了摇头道:“那今天是时候?”
那掌柜的直被高仁的突然举动吓了一大跳,微一沉吟便道:“今天是开庆第一年的四月初九。”
“四月初九,回想自己与段天尊相遇时,乃是宝佑年的三月二十,此时算来,那岂不是已经足足过去了一年。”高仁只觉脑袋‘嗡’的一下,眼里垂下两行泪来,喃喃自语道:“过去一年了,已经过去一年了。”摇摇晃晃走向门外。
那掌柜心下大奇,伸头往外一看,只见高仁摇摇晃晃往前走,但不知为何,只觉他的背影隐隐约约,模模糊糊,而且靠近他的人,尽皆向旁跌倒,口中还在喃喃自语,看似走得极慢,但不知为何,一眨眼间,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仁失魂落魄的往前走,心中又是悲伤,又是酸楚,脑中只盘旋着一句话:“一年,已然过了一年,萧依依,萧依依身在何处。”只觉天地反复,茫目至极,此时方才明白,何为‘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茫然间,鼻边忽然闻到一阵酒香,抬眼一看,只见前方竖了一根巨大的旗帜,上书一个漆黑的‘酒’字,原来恍恍荡荡间,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一家酒馆面前。
高仁此时只觉心中悲伤无处发泄,一股有形有质的气堵在胸口,难过至极,当下也不管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大步跨了进去。
那店小二眼见竟有一逃荒乞丐进来,不由骂道:“哪里来的臭乞弓,还不给老子滚出去。”说话间,便伸手去推,谁知他的手方才触到高仁的身体,陡觉一股巨力直撞而来,‘卡擦’,一声,登时双手手腕脱臼,哀嚎一声,翻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