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巨鹰遮天蔽日般扑上身来,青衣老者却不为所动,冷声道:“华而不实!”右手剑指猛然往外一一指。
霎那间,四周灵气剧烈波动不休,如山川大河般,向此处汇聚而来,被其灵气一震,那原本下落的雨点,好似被无数根无形的丝线串联在一起,在半空形成一条巨大的怒龙,张牙舞爪,仰天怒吼,直向那巨鹰撞去!
“轰隆隆!”一声巨响,巨大的能量以此为中心,如涟漪一般,疯狂向四周散开,所到之处,到处都是一阵山崩地裂之声,数十颗巨树被涟漪击中,瞬间拦腰斩断,歪在一边,狂风涌动,沙石惊飞。
偌大的云层,瞬间支离破碎。
好一会,那剧烈的能量波动,方才消失不见。
天地间,骤然一片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冶发脸色苍白,哑着嗓子道:“九龙剑诀,你是……剑皇!”
青衣老者眉头轻挑,却不言语,显是默认了。
随着青衣老者的沉默,场面又再度变得安静起来,公冶发一双斗鸡眼死死的盯着青衣老者,沉声道:“你可伤得不轻。”
青衣老者也不否认,淡淡道:“对付你,却已能够。”
公冶发紧盯着青衣老者,显是在计算着厉害得失,他虽能清晰的感觉的出,青衣老者在来之前,与什么人大战了一场,还受了不小的伤,但凭刚才的一招,又似潜力未出,一时间,倒有些拿不准。过了好一会,终于一咬牙道:“走!”率先向后退去。
谢启与范乾见公冶发退走,当下哪还敢在此停留,率领残存的几名弟子,急忙紧跟于后。
转眼之间,已然消失不见。
青衣老者站在半空,看着众人退走的方向,轻叹一声,转头看向徐念李焱。
且说徐念将晕倒的李焱从地上扶了起来,轻唤道:“臭小子,臭小子……醒醒,你醒醒啊!”
哪知左摇右晃,李焱却动也不动,好似死了一般,不由心头着慌,泪水便留了下来。
忽听耳边一人轻轻一叹:“地火侵入他五脏六腑,虽有随侯珠暂时将寒气压下,可他强自以自身气血为薪,燃起心火,强自提高境界,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象,只怕是神仙难救,你这又是何必?”
徐念闻言一震:“气血为薪,燃起心火,强自提高境界。”徐念此时方才恍然大悟,难怪李焱能一次次的再战,如不死奇人一般,原来是在燃烧生命,保护自己。
徐念抬头一看来人,泪水已然滚落下来,泪影婆娑道:“师父。”
青衣老者深深的看着徐念,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化作轻轻一叹:“正邪不两立,我劝你还是早些放手,否则,一旦身份泄露,你跟他两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徐念摇头道:“他为了我,方才受这么重的伤,如今油尽灯枯,死活难料,我又岂能见死不救。即便要放手,也要救活他再说。师父,你是堂堂剑皇,世间没你办不成的事,你就大发慈悲,救臭小子一命吧。”
那青衣老者心中一叹:“剑皇又如何?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又有几样是遂了心意,自己又何曾办成几样?”他是徐念的师父,徐念很小就跟着他长大,双方感情颇深,不是父女,胜似父女,自是知道她的脾气,双眉一蹙,也不知是想起什么事来,眼中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淡淡道:“地火侵入五脏六腑,全身筋脉被毁,若是巅峰时期的我,尚可一试,此时此刻,只剩下个七八成本事,恕我也无能为力。”
徐念大惊失色,泪水又滚滚而下,一时心乱如麻,只是紧紧的抱着李焱,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衣老者看着泪眼婆娑的徐念,眼中竟不由自主的想起些旧事来,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名女子,泪眼婆娑,挽留自己,可自己,又走得那般决绝,至始至终,都没回过头。可最终,阙九重一折为二,大败亏输,境界大跌,而她,一别两宽,未再相见。当年若自己留下来,结局又当如何呢?念及于此,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是一软,摇头道:“罢了!念在这小子舍命救你,老夫也不愿看他枉死,姑且一试,是生是死,且看这小子的造化吧。”
听得这话,徐念一时心中又生出希望来,顿时破涕为笑道:“多谢师父。”
青衣老者却不说话,右手骈指如剑,轻轻一划,便将李焱胸衣解开,露出宽阔胸膛,旦见其肤如火炭,丝丝直冒热气,似是烈火,正在体内燃烧。
青衣老者眉头微微一皱,似是没有料到,李焱伤得这般重法,当下猛吸了一口气,右手剑指猛然往下一划,剑锋过出,李焱胸口处登时皮开肉绽,鲜血刚一涌出,立时被烈火蒸干,转眼结疤。
徐念脸色一变,失声道:“师父……?”
青衣老者亦不多言,右手一划,又在其胸口处补了一剑,剑锋交错,在李焱胸口处留下了两道巨大伤疤。
两剑之下,似乎耗费了那青衣老者的无数心力,饶是他,也是脸色发白,额头见汗,轻轻喘息了一下,方才道:“地火侵入他五脏六腑,世间能救他的,单掌可数,我此刻用剑意锁住他的心脉,可护住他一时,要救他性命,只得另寻他法。”
听得这话,徐念一颗心又跌到了谷底,连师父都不能救他,这天底下还能有谁?难道只能带他回北邙山,可北邙山路途遥远,也不知臭小子能否支撑到那个时候?何况正邪不两立,臭小子虽然有恩于我,但难保爹爹会出手相救?一时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青衣老者多历江湖,又岂会不知徐念心中所想,缓缓道:“这小子出身青丘,你别忘了,青丘可还坐着一位陆地天人。其实力,可不在你爹爹之下。”
徐念一愣,顿时恍然大悟,展颜一笑。
青衣老者却是暗地里一叹,此处虽是离扬州不远,自己行踪一露,再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保不齐有些牛鬼蛇神要找上门来。他看来看那正喜笑颜开,为那小子整理衣衫的徐念,又抬头看了看天,却见乌云密布,黑云压城,喃喃道:“变天了。”
徐念却没想青衣老者话中之意,当下将李焱背起,两人便径直出谷而出。
三人出了困龙谷,当下便寻了一辆马车,前往扬州城内。
马车沿着蜿蜒的山路禹禹而行,赶车的是一个寻常马夫,看着糟糕的天气,原本想要骂上几句,但想到车中所坐之人,又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李焱躺在车中,仍是昏迷不醒,气息若有若无。徐念在旁伺候着,一脸关切。
青衣老者闭目养神,眉头紧锁,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人生大事。
刚才的倾盆大雨,此时已变得雨淅淅沥沥,杏花微雨,不自禁的却有几分寒意,那马夫不由紧了紧身上的雨披。
与此同时,青衣老者,微微睁开眼睛。
那马夫忽地一拉缰绳,将马车停住。
徐念一惊,正想说话,却见青衣老者已经睁开眼来,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情不自禁的止了声。卷开门帘,却见漫天风雨中,一人头戴斗笠,盘膝坐在道路的正中间。
斜风细雨间,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见其膝上横放在一把巨大长剑,剑未出鞘,却带着一股去犹未悔的味道。
——好似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