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如云的巨石,像个垂垂老人,昂着苍老的脸庞痴痴地盯着无垠的深空。
月光打在它身上那三轮弯月般的刻痕上,发着冷艳而诡异的光。陡然,一个黑点射了过来,剑似的刺在上面。那黑点越刺越深,渐渐地一抹黑血射了出来,瞬间蔓延了整条石柱。
月亮揉了揉眼睛,那黑点又不见了,巨石依然岿立,远处时不时传来一声枭叫,雪依旧落寞地下着。
那狼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怪物,不,应该是个怪…木人…木头。一个人样的木雕,红褐色,全身刀刻得棱角分明,浑然天成。除了那个诡异的头,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巴,只呆呆刻着两颗鹅卵样的珠子。
它就那样立在风雪中,仿佛入定一般。
“里面就这东西吗?”
“是,师父,我进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看,这人,不,这木头就窜了出来,我以为是个寻常的机关,哪知他竟一下子就把我扔了出来,怪,怪得很,这里面是不是藏有人?”
“混账,有这等身手,何必藏在木头里,这里也没有人能…”
“会不会是那个南…”那狼瞥了他一眼,他硬生生把那个名字咽了回去。
“哼,“那狼冷冷地盯着那木人,不由得叹道:“妙,这里竟有这等人,假使他出生在仙月…可惜…”
“师父…”
“这木人就是南十八。“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
“我原以为木人出自那人之手,但仅凭他,这木人绝不可能有这等身手,难怪上祭要我们务必先找到南十八的昆仑心法,这心法要是流落出去,哪怕天资只有南十八的一分,对我们仙月都是极大的威胁。“
“师父,可这木人跟昆仑心法有什么关系?“
“昆仑心法乃南十八所创,听闻不但能极大地激发修习者的天资,能让一滴水变成奔腾的河流,而且还能将自己的功力源源不断地传给他人,并且自身还不受任何损伤,盈则亏,亏则大,大则满,满则盈,如此反复,不但他自己变成了汪洋大海,而且也能令被传功的人登顶泰山。“
“那师父你的意思是,这木人的功力就是南十八所传?可这不是一个木头吗,这心法竟赋命无灵之物吗?“
“哼,昆仑心法虽强,可南十八也不是什么神仙,寻常木头根本不可能,可要是出自那人之手,就难说了。“
“谁?“
“哼,我本以为他早就死了,此人脾气甚是怪劣,性情喜怒无常,瞧不上世间任何事物,听闻他七岁时就逃离了家门,深藏在无人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直到五十岁时回到了家里,把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杀尽杀绝,并把他们全部用木头还原了出来,一个月后又全把他们烧了。我曾见过他,他的右手,就跟这木人一样,巧夺天工,杀人时却又快又稳。“
“这世间竟有如此异人?不知其法与我们仙月的淬木之法有何不同?”
“我们仙月的淬木之法虽然精巧,但最多也只能极尽木之所能,这木人却似有魂灵一般,看来此人也不能任留于世。”那双冥火般的绿眼里顿时流出一股森然的杀气。
夜风不知何时收起了身子,雪花落了一晚终究疲倦地躺了下来。月亮透过万里高空,也耗尽了气力,黑暗像怪物一般,大口大口地蚕食着万物。此刻,正是夜明交替,黑夜至暗的时刻。
“天快亮了,先去找昆仑心法。“
“是,师父,那这木人呢?“
“它不动至好,走。“
一羊,一狼瞬间窜起,正欲绕过这木人。哪知脚刚离地,那木人动了。那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凭空踹了出去,像个麻袋般砸在地上。他从没见过这么快的出手,明明刚看到木人抬起了脚,等回过神时已经趴在了地上。
那狼跟木人拆了两招,互相挂了一掌,双方都被对方的掌力推开了数丈。
那羊连忙爬了起来,跃到那狼的身旁。
“师父。“
那狼脸色铁青,他原料想不与这木人纠缠而已,要真想摧毁它也只需浪费些气力即可,哪知这一交手,这木人竟不在他之下。
“师兄,没想到啊,看来南十八虽死,却留下个不得了的宝贝。“酒通天拖着破烂的长衣,背着酒葫芦悠哉悠哉地踱了过来。
“哼,”那狼看了看天色,怎么另外两人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直接跟夜生交上手了吗。眼下这木人就不说了,酒鬼也在碍手碍脚。先杀了酒鬼也可以,但到时恐怕自己也是功力大伤,再难对付这木人了。
“师兄,不如就算了吧,天亮之后红日高起,这山啊,就美得不行,你我许久不见,不如与我把酒赏日,你再回去,如何?”他大大咧咧地把酒葫芦砸在地上,还走到那木人的跟前,饶有兴味地看着,“真乃神人也,这天地下竟有这等东西,你说他能不能听懂我们说话?不过他没耳朵啊。”
他看着那木人一动不动,说着说着竟伸出了手,想捏一把那木人的胳膊。哪知手指刚点到那木人,那木人动了,瞬间拽住了酒通天的手。酒通天脸色顿时大变,可他毕竟不是那羊,他直接出掌打向那木人,因他顾及这木人是南十八留下的,不想毁了它,这一掌便七分威吓,三分真力,只是想让木人撒手。
可他却没想到这是个木头,没有害怕一说,这一掌打上去,木人纹丝不动,反而把酒通天这只手都抓住了。酒通天大急,要知道哪怕他认真与这木人打,恐怕一时都分不了胜负,不消说此时双手已被对方钳住。
木人攻势不断,脚已闪电般踹向酒通天的下盘。酒通天连忙双手发劲,借势凭空翻起,躲过了这一踹,紧接着双腿一缩,双腿直踹木人胸口。木人变招也甚快,双手一拉,酒通天手腕吃痛,便卸力蹬在木人的胸前,接着踢它手臂。
只是转瞬间,一人一木头竟就拆了上百招,那羊只呆在原地,看得愣神。那狼目光一闪,却浮起了一抹阴险的笑容。他连退数步,凝神调息,双掌聚力,气势骇然,周围的积雪似被狂风卷起,四散奔逃。
掌力未发,威势已到。酒通天心下大骇,正要回头时,只觉背后一凉,一股洪流般的劲力势如滔天巨浪,一下把他卷了起来。刹那间,天旋地转,风雪裹身,身子如同落叶般,无从借力,飘忽忽不知去往何处。
昏暗里,悉悉索索响着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师父,为何不直接把他杀了。”
那狼阴沉着脸,“让他们两个缠在一起最好了,酒通天固然能杀死,那木头就不一定了,万一失手,缠着我们只会坏事。”
“嚓”一声,一道火光亮起,映出暗红的木壁,数不清的断掉的木箭,木枪,木矛、木戈、木戟、木槊堆了满地,满目苍夷。
一双鹰眼在火光中烧的灼热,“是空的?“,他双目一横,满脸都是杀气。
“师父,我不知道,我那时刚进来就被那木头踹出去了。“一个孩童模样的人,拖着两条长长的眉毛,立马跪倒在地,战战兢兢。
“哼!“剑光一闪,劈碎了黑暗,大地发出了悲鸣。木壁受此冲击,再也承受不住,从这狭小的木室开始崩塌,无数的裂痕像游蛇般四处窜去,紧接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声,黑暗残忍地张开了巨口,一口吞掉了一整块大地。
一人,一狼,一人,一羊立在黑暗的边缘。
整个密室都掉下了悬崖,深渊里悄然无声。
“师父,那昆仑心法怎么办?”
“南十八在这里花了这么多心机,昆仑心法如果不在此处,大概率是被人取走了。”
“是谁?”
“刚才我与那叛徒交手时,有一个女子就站在他的身后,神貌颇似南十八,身手却好像平平无奇。初始我并未留意,现在想来,那叛徒出手皆护着那女子,看来她与南十八必定有渊源。如若那叛徒得了昆仑心法,今晚必定不会出现在这里,看来秘密就在那女子身上。”
“师父,我刚才遇到那酒鬼时也见到有三个女的,看来你说的人就在其中。”
“她们在哪?”
“当时二师兄也在场,那几个女的好像要对付二师兄,后面酒鬼便跟我缠斗起来了,想来二师兄应该跟她们在一起。”
“无骨跟她们交手了?以他的身手,早该来找我们才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四师弟和师妹也不知何处?”
“四师弟…四师弟恐怕已经死了。”
“什么?”那双鹰眼满是惊诧。
“那时我刚到那,发现四师弟就压在酒葫芦下面,看起来已没了气息,他那豹子也不知何处。”
“那该死的酒鬼…走,先去找无骨,他要把那个女的杀了就麻烦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