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入新主,转眼间,几月光景已又更朝换代。
百官歌功颂德,萧丞焱灭反臣除旧部,与萧聂寰有关人员一律不留,包括许琬凝。
陆苓被关在琅华宫内,听殿外守着的宫女闲言,许家被抄,作为萧聂寰唯一的妃子,许琬凝的下场可想而知。
陆苓唏嘘不已,可她哪里有时间可怜别人,她的情况不见得有多好。
刚荣登帝位的萧丞焱没有时间来看她,忙着登基大典,忙着滇南赈灾,忙着和北漠商榷协议。
每日只有一名宫女给她送些吃食,就这般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几日,殿门终于被打开了,她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萧丞焱,竟是华桃。
陆苓惊诧,“你为何在这?”
华桃看着她,目光躲闪,踌躇片刻后走到她身侧坐下,告诉她与萧丞焱的婚约之事。
陆苓难以接受,不告便娶那是折辱,他萧丞焱便是从心里没有将她当成妻子对待。
华桃却满不在乎,走到桌前剥着橘子,“可是当时情况紧急,焱哥哥他要回萧国,只能问北漠借兵,而我兄长也只有我这一个妹子,这才换了兵力,不然……”
她看了陆苓一眼,瘪了瘪嘴,“不然如何救你?”
这些话,对于陆苓简直就是谬论,她红了眼眶,萧丞焱明明说过这辈子只娶她一人,言而无信,伪君子!
“我实在没想到,你竟然趁虚而入。”陆苓凄然一笑,她打量着她,却莫名感到心涩,她认识的华桃明明是天真烂漫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腹心机。
“华桃,我问你,你是真心喜欢萧丞焱吗?”
华桃转头,认真的看着她,“自是真心。”
虽然她并不想与陆苓争什么,但情不是所起一往情深,感情之事怎么能由人为控制呢?
“那萧丞焱呢?他也爱你?”
华桃抿了抿唇,犹豫了,萧丞焱他……
她看向陆苓,“萧丞焱本是爱你的,若非如此不会去北漠借兵,可你……”
华桃微微蹙眉,“是你太伤他的心了,这才如此恨你。”
陆苓勾唇笑了笑,明媚的眼底弥漫了悲凉,她嗓音沙哑,“若是他真心爱我,又怎会不知我心意如何?”
“总之,总之。”同为女子,华桃看她黯然伤神的样子也于心不忍,“总之先现在事已至此,苓姐姐你还是对他服个软,说些好话,男人嘛,说点好听的就什么都过去了。”
“说好话?”
“对。”
“不必!”陆苓垂下了泪,“你来是为萧丞焱做说客的吧?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答应打掉孩子,还有……让他与我和离,要么休了我。”
此时殿外寒风乍起,吹进殿门只让人觉得肌骨透寒,华桃怔在那,听着她的声音,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她定定看着她那憔悴的脸,与上一次见她截然不同。
她不觉有些心涩,“你,你真的考虑好了?”
华桃尝试劝她,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子莫过于萧丞焱,哪个女子不愿嫁给他?
她与萧丞焱在一起几个月,还未攻进京都时,萧丞焱整晚都在营帐内辗转反侧,她曾尝试去劝说他早些休憩,可他却一直对她摆出一副冰冷的样子,既不生气也不说话。
后来她去军营给他送饭,听到凌风和下面的人谈话,“王爷让咱们尽快攻打彬州,滚石箭弩备好,早一日归京便早一日救出王妃。”
她这才知道,萧丞焱朝思夜想的人,只在红墙金瓦中,她本以为男子三妻四妾没什么,可她尝试了几个月都无法走进萧丞焱的心。
这几日,萧丞焱更是在养心殿批阅奏疏直到寅时才睡,每日不过睡一个时辰便又要起来,她试图每夜陪着他研磨焚香添茶,却仍换不来他一丝好脸。
她想来告诉陆苓,对待男子不要太过较真,说些好话就过去了,却不想她如此倔强。
华桃叹了口气离开了殿,刚出来便瞧见了萧丞焱正往这边来,一身明黄龙袍加身,金冠束发,身姿挺拔大步流星,隽逸的脸上满是冰霜。
她不觉有些脊背发凉,萧丞焱对她虽不温柔,但起码没像现在这般阴鸷。
“臣妾,参见陛下。”她学着宫中嬷嬷教的礼仪参拜。
萧丞焱略一停顿,侧目扫了她一眼,“嗯。”
说罢他抬步往前去,那浑身的戾气,让人难以靠近,从她身侧而过时,一片阴影笼罩,从未感到如此惊惧,不觉身体僵直,忘了起身。
她看着萧丞焱怒气冲冲进了琅华宫,心道不妙,紧忙跟上,果然还未进殿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果真是个野种!陆苓你真是恶毒至极!”是萧丞焱暴戾的怒吼。
“是不是有何关系?只求陛下赏臣妾一碗汤药,你我从此恩断义绝,就请念在你我相爱一场的份上,休了臣妾,放臣妾出宫。”
“相爱一场?”萧丞焱满眼猩红,怒目圆睁,“你可曾爱过朕?!”
陆苓看着面前状若癫狂的帝皇,心口悲凉弥漫,可曾爱过?
她想,爱过,也只在曾经。
从他入宫在大殿之上辱了她那时开始,她便不爱。
她陆苓不是一个离开男人活不了的人,没有萧丞焱,还有其他人,没有其他男人,她一人也可以活的很好!
陆苓咬了咬牙,眼眶里盈满了泪,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不,曾!”
“好!”萧丞焱怒极反笑,额间青筋猛跳,心口更像是被扎了一刀,不曾,好得很!
他九死一生,只为见她,先是听她在那日殿上亲口说了一句不曾,如今又是一句不曾!
不曾!
既不曾,他何必留她,什么样的女子都比陆苓识趣!
“凌风!”萧丞焱对外大喝,“去喊御医,给她将肚子里的孽种打了!”
凌风为难的看了眼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陆苓,闭了闭眼,“是!”说罢便急忙出了殿。
萧丞焱看着她,想要从那张倔强的脸上看到一丝求饶,更想看她匍匐在他脚下,抱着他苦苦哀求,说她错了,说她以后再也不会背叛他了。
他就这样定定看了她良久,只看到她一直在哭,一直哭,哭的他莫名烦躁。
拳头紧攥,抬起一脚便踢翻了放在殿门处的瓷瓶,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