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来,陆苓只要有时间定是缠着萧丞焱,不让他去刑司,有空便说不让他去北漠之事。
萧丞焱起初还诧异,次数多了便觉得是小女孩心性犯了,没多在意,都是哄了又哄便搪塞过去。
瞧着好说歹说不管用,陆苓便生起了歪心思,整夜缠着他耳鬓厮磨,她想萧丞焱喜爱她,所以哪怕是贪恋身子,只要留下便好。
被陆苓缠着出不了府,萧丞焱晚时不得闲,白日怕陆苓再缠着自己,只好坐在庭院做起了桃木簪,三日雕了六支。
可陆苓到底低估了萧丞焱此次的决心。
云遮雾障,风卷尘掠。
他一袭黑袍甲胄,外黑内红的披风翻飞,腰间银剑射寒光,剑眉入鬟好个威风凛凛。
陆苓见他要走,闹脾气不愿看他,亦不愿送他。
萧丞焱轻叹一声,将人掰过身子,紧紧抱了下,“苓儿,照顾好自己。”
波云诡谲,事情已是洞若观火,他有太多事情无法与她同说。
陆苓眸中噙着清泪,一把推开了他,凄怨嗔道:“你走吧,何苦再管我。”背过身去。
这次,萧丞焱兀突地没有再哄她,深邃的眸子沉了沉,抬起的手收紧又放了回,转身离去。
只忾然留下一句“莫要怪我……”隐于风中,陆苓未曾听到。
府外,矻蹬蹬的马蹄声渐行渐远,陆苓才意识到萧丞焱真的走了。
她没留下他,亦开始后悔,若是方才便是此生最后一次拥抱,为何还要那般耍性子。
月儿见她脸色不好,“王妃,进屋休憩吧,王爷说他用不了几个月便回来了,王妃不必担忧。
王爷自小在战场中长大,风里来雨里去,枪刀剑戟的见得多,每次都是屡战屡胜,这次也定会如此。”
若是如此那便好了,可她知道这次不同……
陆苓脑子一片混乱,她在想,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法子可以救下萧丞焱?
她仔细思索着前世的记忆,她记得萧丞焱是在北漠边塞的陈关道,遭遇埋伏致死,既如此,是不是不去陈关道就能避免遭此一难?
可她一个人如何去?
当朝规定,怕诸王谋反,所有妻儿不可出京都,若是随意出京都,便直接斩杀。
她是不可能出京都,更没法子去北漠。
蓦地她想到什么,霍得一笑,她怎么急糊涂了呢?她还有侯府啊!
去找阿父,阿父定可以帮萧丞焱。
“月儿,备车,我要回趟侯府。”陆苓急遽往外去。
秋棠紧忙跟上,她尤为不解,王爷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何须如此紧张?
到了侯府,陆苓急如风火进去直奔正堂,却见空无一人,又拽住一个丫鬟问,“阿父呢?”
小丫鬟被陆苓心焦如焚的样子,吓了一跳,“老爷一早便走了。”
“走了?”陆苓诧异问。
“是。”
“我父去哪了?”
“听说是北漠战事吃紧,老爷被紧急派去了北漠平复战事。”
如一记闷雷将陆苓震在原地,这怎么可能呢?阿父几个月后才会去参战,去的还是边塞十三州,怎么可能去北漠?
能下令的人只有陛下,可前世陛下不曾下过此令,那……那只有太子了,除了自己重生,太子也是重生之人。
莫不是太子安排的?不管是不是,她都要寻他问个清楚了。
东宫不是她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只有让太子出来见她,可又没有通信的人。
陆苓在庭中不停踱步,一旁的秋棠越看越发蒙,上前关切道:“小姐,您这是急糊涂了,有老爷和王爷一起去北漠,难道不应……”
陆苓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你去,去林乾寺,太子最喜礼佛,去诵经堂,寻守在那的小沙弥,他定有法子约出太子。”
秋棠听了更诧异了,愣在原地,这怎么又要去找太子了?
见她愣着不动,陆苓急了,跺了下脚,“呆着做什么,快些去呀!”
“哦哦,好好,奴婢这就去!”说罢,秋棠急忙跑了出去。
陆溪刚从屋里出来,瞧见陆苓在庭院中焦急徘徊,喜滋滋的走上问道:“姐姐怎么来了?”
“我来寻阿父,却不巧阿父竟一早走了。”陆苓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灰白,似气血不足的模样,“你这脸色……”
陆溪眸光躲闪,抬手贴了贴脸,笑道:“无事,可能是最近有些累着了。”
累着了?整日在家里也会累着?
陆苓微微蹙眉,一把扯过她的手,欲给她搭脉,陆苓紧忙抽了回去,将袖子往下拉了拉,侧过了身“我没事的。”
这般闪躲,分明是心虚,陆苓定定的看着她那张灰白的脸,实在算不上好,灰苍苍,哪还有昔日明媚的模样,“陆溪,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陆溪却一言不发,转身欲走,“只是今日天寒偶感风寒,妹妹身子还有些不适,姐姐自便,我先回去休息了。”
“陆溪!”陆苓本就因萧丞焱的事情而心焦,一瞧陆溪也是不好的样子,真是没一样让她顺心,当下额角隐隐作痛。
她瞧着那身影似乎瘦弱了不少,有些不放心,追了上去。
扯着她的手臂拽了回去,没想到这一拽直接朝她跌过来,陆苓眼疾手快,挽住她的臂膀,才堪堪将人扶稳。
她也没用力怎么就站不稳?这般弱不禁风,加重了陆苓的猜忌,“陆溪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陆溪咬着唇,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看得陆苓越来越挂虑,扯过她的手腕,将袖子一撸三指一搭,果不其然尺脉虚弱,气血不足,跟她猜想的一样。
这种情况要么是营养不良,要么就是流产,陆溪整天锦衣玉食不可能会营养不良,那只有后者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流产?
陆苓神情凝重,目光犀利的盯着她,“说,怎么回事!”
陆溪抽回了手,蹙着眉间不语,陆苓就这样跟她僵持着。
一时,秋棠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小姐,林乾寺的人说让我们时刻在王府等着,若太子来了会报信来,还说太子每次来不会逗留太久,若是误了时辰,就要等下一次了。”
眼下陆溪还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但对比之下,萧丞焱和阿父的事情更重要,陆苓忿忿的杵了下她的脑袋,没再多问,忙不迭赶回了宣王府,生怕耽误一点。
左等右等没等到林乾寺的报信,直至夜深,陆苓都坐在银安殿廊间,巴巴望着门外,望眼欲穿,不敢松懈一刻。
——
深夜,月胧明。
庭院寂无声,谭中波光万影横。
一袭白衣披冥踏入了林乾寺诵经房,小沙弥恭敬地递上三根沉香,萧聂寰接过,修长的指节在深褐色的檀香对比之下,越发清冷白皙。
他对着上方那尊身呈宝色,顶戴五佛冠,右手持剑,握拳持宝莲虚的空藏菩萨拜了三拜。
小沙弥接过,插入香炉中。
“太子去内室休息吧。”小沙弥双手合十道:“宣王妃今日来寻过殿下,可要去告知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