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次她便有了猜忌,御花园这种地方哪里是寻常官员可以入内?她想看看他的意图是什么,若是此人没有找到金雀钗,她可能会猜测是哪位王爷皇子,但如今……
这金雀钗看着就价值不菲,定不是什么不受宠的皇子能拥有的东西,还能随意进入御花园的,恐怕也只有当朝太子了。
被拆穿了,萧聂寰一如既往泰然,清冷的面容没一丝动摇,陆苓凝视着他,想要从这张矜贵淡漠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然对方就像早已事先料到那般。
一时,只听对面敛眸平静道:“陆苓,我知道你的秘密。”
陆苓微怔一瞬,她的秘密不就是重生吗?是这个秘密?可他未直言,她亦不能自乱阵脚,稳了心神,她笑道:“殿下说笑了,臣妾没有秘密。”
“你有。”萧聂寰冷柔的眸子倏然凛冽了许多,如一把利刃死死盯着陆苓,胸有成竹般的笃定,让陆苓狠狠咬了下牙,愈发心虚了。
“臣妾没有。”陆苓坚定道。
“你有。”萧聂寰起身,微微向前倾俯,居高临下之姿,一股压迫感袭来,清淡药木香逼近,陆苓下意识身子后缩,倏然一只白皙的手狠狠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力气惊人的大,与他羸弱的外表截然相反。
袖中的手攥紧,陆苓还未曾惊惶中回神,只听耳畔传来,“陆苓你又选错了,你该再等等,不该选择嫁给萧丞焱的。”
声音很轻亦很寒。
陆苓瞪大了眼,一个“又”字,完全等于告诉她,他已经知道她重生之事,陆苓惊诧转过头来,却见他弯着凤眸,嘴角挂笑,扶风掠过长睫微颤,透着股狠厉,让这张淡漠出尘的脸变得邪魅了起来。
“怎么?很惊讶是吗?”他垂睨着她,嗓音漠然,“若是那日再等上三日,你便不会如此,上辈子没活明白,这辈子还这般执迷不悟。”
如此这般,陆苓已全然断定,眼前的人亦是重生之人,否则如何知晓她的事?
陆苓长睫轻颤,镇了镇心神,“殿下也是重生?”
他默不作声端坐回去,微微颔首,陆苓又道:“可上一世臣妾并未见过殿下,殿下为何知道我这一世做了不同的抉择?选错了又是何意?”
若不知道她上一世的人,怎会知道她这一世做了不同的选择呢?可她明明从未见过眼前的人。
话落,陆苓仿佛见到对面那幽深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悲凉,可再细看就只剩疏离。
萧聂寰张了张口,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陆苓,你知道最伤人的是什么吗?”
“臣妾不知。”陆苓疑惑回道。
“是遗忘。”
遗忘?
陆苓不明所以,将这两个字细念了念,她遗忘了什么吗?不对,她不曾遗忘过任何事情,她记得所有人,只是不认得眼前人罢了。
是说她遗忘了他吗?
正不得其解之时,只听对面又道:“你可想起了什么?”那声音中带着浓浓期许,又带着丝哀叹。
陆苓抬眸看去,那原本高洁清冽之人,现眉宇间浮满着凄楚。
见陆苓还一副懵怔的模样,萧聂寰料想她定是不曾想起,他撑膝起身,深深望了她一眼,轻叹,“孤不是什么大度之人,陆苓你上一世欠我的,这一世……我要拿回来。”说罢,他转身离去。
白衣长袖飘然,扶光洒下,给那颀长的身形镀上了鎏金。
陆苓怔怔看着桌上的金雀钗,恍如方才是一场梦,事态如何就发展成这般了?太子也是重生之人,可为何太子却说她欠了他。
那枚金雀钗闪着耀眼的光泽,陆苓深深吸了口气,将那钗子塞入了袖中。
出来时,狗儿见她闷闷不乐,担忧的上前低着头,左看看右看看,焦急的“唔唔”直叫。
陆苓强扯一笑,“没事,回去吧。”
马车上,陆苓心绪不宁,不知走了多久,已来到了长宁街,她撩开侧窗帘子,偶或瞥见了一熟悉身影,正往马车里搬运东西。
“停下。”
陆苓叫停了车,寻那人去,却见他七拐八拐进了一巷子,敲开一门,里面出来一婀娜多姿的貌美女子。
陆苓一笑,怪不得木岩那日买胭脂,果真是送心上人的,她走到木岩身后,“这位就是你的心上人?”
陆苓望向里面的女子,桃腮杏脸,螓首蛾眉,一袭青色长裙,头插玉兰钗,素装之下亦是娇艳如花,不免有些讶然,没想到木侍卫的心上人是如此绝色。
只是脂粉味有些重,看来木侍卫还是没告知该女子,那胭脂要薄涂些。
木岩吓一颤,僵硬回头,见到是自家王妃跟来,狠狠咽了下口水,“嘿嘿”笑了两声点了点头,敷衍过去。
里面那女子,不知陆苓是何人,茫然问道:“这位是?”
陆苓刚想说话,木岩急忙阖上了门,“王妃,您这边来,您来,属下有些话要同您说。”
他引着陆苓出了巷子,又回头顾虑的看了一眼,见里面女子没出来松了口气,这才拱手一礼笑道:“王妃,那女子是个村妇,没见过什么市面,若是报出您的身份,恐会吓了她。”
陆苓想了想,木岩说的也不无道理,只略说了“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寻她”便回去了。
薄暮冥冥。
陆苓虽因萧聂寰所说之事不解,但也只有困惑之感,然萧聂寰那边却截然不同。
回到了东宫,在陆苓那里隐忍的怨气,他当下可是完完全全撒了个够。
太子寝宫宜承宫内
梨花雕龙长方桌被掀翻在地,琉璃紫檀盏碎成了渣,绣雀鎏金屏风被砍成两半。
那个端雅儒润的太子,鬓发散乱衣襟半敞,净白的肌肤裸露在外,因暴怒而泛着薄红,他手持长剑,疯了魔似的砍着殿内目之所及之处。
竟又将他忘却了,谁都没忘,就单单忘了他!
可恨!可憎!
他眼底猩红,翻涌着戾气,浑身肃杀之气让人胆寒。
“叫齐医师来!给孤叫齐医师来!”
“是是是,主子,奴才这就去。”陈水战战兢兢,引着跪成一地的宫人连忙俯首退出。
当时太子和宣王妃交谈之时,他便在屋后,听得真真,虽不明白太子所言何意,但他知道眼下太子这般疯狂,定是被那宣王妃气着了。
出了殿,他脸色阴沉,指着面前的几人,“里面的事,若是有半个字传到皇后耳朵里,看见了吧。”他指向月门外侧的那口井,“那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是是是,奴婢/奴才知道了,不敢乱讲。”
“知道了还不快去!去西苑把齐医师找来!晚一步,当心太子接下来砍的就不是里面那些物件,就是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