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想这些事王爷自己就能处理好。”陆苓仍旧垂眸拨弄着香灰。
臣妾二字一出，萧丞焱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她从不说这些，如今说了，萧丞焱便以为她因司景兰来的事情而闹别扭，跟着解释道：“景兰只是我叔父之女，这次是叔父去了滇南抗洪，景兰又是个从小任性惯了的，怕她在襄平老家闷坏了，才将其托付与我。”
陆苓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奇怪的看向萧丞焱，冷冷的应了句“哦”，继而又拿起琉璃香炉盖，扣了上去。
看她冷淡的态度，萧丞焱也不生气，唇角依旧挂着浅笑，见桌上摆着金黄的橘子，他执起剥了起来。
将皮剥掉，又仔细将上面条条白色的橘络摘除，因不擅长做这些，一整个橘子，有大半个被他用力过猛给抠烂了，橘子汁淌了一手。
他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将完好的那几瓣递了过去。
这递过来的橘子，让陆苓看萧丞焱的眼神越发怪异了，萧丞焱还以为她嫌弃，便道：“这些是好的。”
人家费大半天劲剥好的，不吃一口太不给面子，陆苓捏起一瓣吃了一口，有些酸酸的，不是那种甜腻的味道，很清口，很对她的胃口，味道还不错。
“王爷怎么回来了？”陆苓问，这个时辰，萧丞焱应该在刑司才对。
萧丞焱怎么会说，是因为听府中侍卫禀报司景兰来了，怕陆苓受委屈，急忙赶回来的，便道：“有些卷宗忘记带，回来拿。”
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根本无需他亲自跑一趟，但凡想想就知道萧丞焱在撒谎。
陆苓就对他的事情从不关心，故而也没往细处想，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继续拿起萧丞焱掌心中的那几瓣橘子吃着。
瞧着陆苓多说了几句，萧丞焱觉得她应该没那么生气了吧，便又道：“若是你不喜景兰，日后不让她再进府就是。”
“不用啊。”陆苓咬着橘子漫不经心道：“她想来便来嘛，我不在意的。”
“你不在意？”萧丞焱惊诧的看向陆苓。
“不在意啊。”陆苓依旧吃着手中的橘子，不咸不淡道。
“你为何不在意？”
“嗯？”
听着萧丞焱的话，陆苓狐疑的看向他，不在意不是好事吗？这样关系和睦，也没有纷争，萧丞焱也不用为难，谁不夸她一句知礼识大体？
二人四目相对了好一会，萧丞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眸中暗沉了下去，从进门开始，嘴角一直挂着的笑也不见了踪迹。
“苓儿当真不在意吗？”萧丞焱又问道，“即便你我都已有夫妻之实，也不在意？”
陆苓不明白，有没有夫妻之实，跟在不在意司景兰有什么关联，有些厌烦道：“不在意的，臣妾都说了好多次了。”
得到了陆苓再一次的确定，萧丞焱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幼时在宫中生活，那些妃子争风吃醋的样，他最了解不过，她们不过是为了博父皇的一片恩宠，这是爱的一种表现，可不争不抢，就代表了……
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将手中正在剥的橘子丢在桌上，迈着大步出去了。
萧丞焱突如其来，变化之快的态度，让陆苓不解的捏了捏天青色汝窑茶杯，这又是怎么了？方才还好脾气的给她剥橘子，怎么这就甩脸色了？
她拿起被丢在桌上剥到一半的橘子，掰开一瓣又继续吃了起来，陆苓摇了摇头，橘子好吃，但剥太费劲了，还是有人剥更好些。
*
刑司。
萧丞焱正坐在黄花梨木圈椅上，烦躁的翻阅着卷宗，一旁，凌风搬着厚厚一摞放到了案上，他敏锐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小心翼翼问道：“王爷天不早了，这些要不要先放起，明日再处理？”
话落，萧丞焱没说话，只阴恻恻的瞪了他一眼，又继续埋头查看。
凌风狠狠咽了咽口水，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还很不好，再多话没好处，便蹑手蹑脚的抬步往外去，刚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王爷，属下送完景兰小姐后回府中时，瞧着王妃好像身子有些不舒服，走路慢吞吞的。”
萧丞焱执笔的手一顿，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知道了，你退下吧。”
——
是夜，星子如清霜，远树枯枝凝寂。
宣王府银安殿外院中，萎黄的落叶“扑簌簌”往下掉，干巴巴的枝干在如墨夜空中形成了道道黑条。
暝色密稠，阵阵不知名的鸟鸣声裹挟着凉爽秋风，透进半敞开的窗柩，渗进鹅帐憧憧的殿内。
榻上的人身着薄如蝉翼的衣衫姿态慵懒肆意，秋风掠进，卷起宽大铺散的裙摆，纤细且净白过月光的腿缩了缩。
不知何时，萧丞焱已站在榻前，他轻手抬起被踢在一旁的鸳鸯锦绣衾被，扯了扯为陆苓盖上，又小心翼翼的拉开被子一角，将手探了进去。
熟睡中的陆苓，只觉得什么腿上一阵痒，揉了揉惺忪睡眼睁开，见萧丞焱正坐在塌边，睡迷了的她也没精力去管他，只说了嘟囔了一句，“唔，你回来了。”便又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萧丞焱见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蹙了蹙眉，将人身子掰了回来，再次将被子下边撩开了一些。
才刚睡去的陆苓又觉得下面有些凉凉，一边皱着眉睁开了眼，一边往下去抓，嘴里还懒懒道：“嗯？这是什么？”
摩挲着，抓着的东西怎么还在动，她觉得不对，朦胧的视线看向萧丞焱，见他也不说话，又道：“你怎么不睡？在这坐着干嘛？”
只刚说完，下面又一阵凉飕飕的感觉袭来，这次她彻底睁开了眼，顺着萧丞焱看去，倏然坐了起来。
“你做什么！”陆苓瞪大了眼，看向绷着脸萧丞焱。
“萧丞焱你疯了！”这下睡意彻底没了，她怒气冲冲道：“我都说了身子不舒服，为何还要这样！”
真的是疯了！
萧丞焱疯了！
哪有人趁人睡觉做这种事的！就算是成亲了也不行！
看着气鼓鼓的陆苓，萧丞焱阴沉着脸，鼻腔中哼了声，抬起染青的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又将一旁的青花瓷碗拿了过来递到她眼前。
看着碗中墨青色的膏状物，还带着淡淡的药味，陆苓当下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这是什么……”
萧丞焱无波无澜的盯着她，声音闷闷道：“看不出来？”
“能看出。”陆苓说着声音有些轻，缩了缩被子里的脚，“我是说你干嘛要给我擦这个。”
萧丞焱听了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微抿了下薄唇，又低头继续掀开遮挡的衾被。
陆苓急忙按住，“别别，不用了，我已无碍了。”
萧丞焱不管不顾，低着头没看她，冲着她伸过来遮掩的手轻轻一拍，冷冷的带着警告道：“倘若乱动，不小心擦错了地方，就怪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