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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逃国(1 / 1)


燕王喜二十三年,秦王政十五年,戊辰,公元前232年。

蓝田军营的守军亮出佩刀,正要阻拦时,与无且同行的飞骑侍卫已驾马冲到最前,同时亮出象征身份的符玺。验明符玺,知来者是天家级别,守军便立即放行。

“夫人,”一名随行侍卫来到无且马下,“问过了。大王现在就在大营帐中休息。”

“太子……”话一说出,媵女发觉用语不当,立即又改口道:“燕丹呢?已经追回来了?”

“呃……那个……他……”侍卫也拿不准该怎样称呼太子丹,“还在追。他们连夜走的,估摸到了这时,距离咱们这里可是不近了。”

无且紧张地盯住侍卫,问道:“君上怎么还留在这里?他为什么没去?他怎么了?”

“君上身体不适。蓝田大营的人说,君上突然犯了头疼,当时别说没法上马,根本都动弹不得。现下只能平躺,翻身也喊头晕,坐起也喊头晕。”

“可随身带着针呢?”无且问媵女。媵女从腰间摘下一只锦囊,塞给无且。

“笼一盆火,送到君上帐中。”她一边吩咐侍卫,一边穿过众人,朝秦王大帐奔去。

显然,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了无且的身份,所有人都毫无顾忌地打量这位美人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闪到一边,所有人也都不肯散去。

赢政的近身侍卫和医官都待在秦王营帐外,表情淡然,神色如常,完全看不出主上突发急病时惯常人所表现出来的紧张。

“君上的病灶在哪里?”无且问。

医官不作声。侍卫替他答道:“还未曾诊治。”

无且听罢一愣,侍卫知她不明其中就里,便解释道:“夫人才到秦国,此前想是没遇到过此等情景。”

“你指的是……什么?”

“君上若说不要管他,任谁也不能多问一句,需得立即退下。”侍卫回答。

“我一到这里,听得帐中君上声音,是说他不妨事,不要管他,也不必诊治。我便留在帐外,随时听候吩咐了。”医官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见无且继续走近营帐,侍卫伸手挡住帐帘:“夫人还是不要进去……”

话才说到一半,媵女已经将他的手推开:“你别管!”

“都等在这里吧。我进去看看。”无且对帐外几人点点头,“我有分寸。”

军帐中,秦王嬴政斜倚在卧榻上闭目养神,虽然脸色很是不好,但却眉头舒展,气息均匀。无且静静端详,总觉得他似乎在笑。

听到帐内有动静,嬴政闭着眼睛呵斥:“走开!不用管我!”

“我怎么能不管你呢?”无且轻轻地叹气。

嬴政猛然睁开眼。

有生以来三十多年,他在人前有多少独立和坚强,在人后便有多少孤独和忍耐。

他是个坚强的人,所以他说“不用管我”,人们自然就散去了;

他是个独立的人,所以他说“不用管我”,人们自然相信一切尽在掌握,将迎刃而解。

所以他说“不用管我”时,人们散去时,他的心是空的,他的心是冷的;可他的心,不是封闭的,这个黑洞洞的心胸啊,有门也有窗。

可是,没有光啊;好可惜,没有光。

嬴政紧盯着风尘仆仆的无且,喃喃道:“什么……姐姐,你说什么呢……”

他伸出手。无且像是被丝线缠绕,牵引,直向着嬴政的方向走去。

“我怎么能不管你。”她握住嬴政的手,“政。”

他习惯了说起“不用管我”时,人们默默退下,留他一个人独自承受;突然有人偏偏不走,还会说“我怎么能不管你”;他是别人的君上,但他是她的“政”啊!

他看到到一束光,带着明亮和温暖,直射进胸膛。

“君上!”一名军官在帐外禀报,“燕太子丹已经离开咸阳。遵照君上指示,沿途激发之机已经关闭,各关隘守备只作常规警告和拦截,遇抵抗便相机放行,不与之计较和缠斗。”

“好。料想燕丹在我秦境之内,不会有大碍。”嬴政说,“让大家都不必阻拦,任他出境便是了。至于进入赵国是怎样境况,也不是我秦国能左右。”

他感到手心一沉,转眼看去,无且跽坐在自己身旁,胸脯起伏沉重,但却听不到呼吸声。他把手握得更紧一些,生怕她的手会离开。

“哦,”军官接着报告道,“燕太子一行刚出咸阳境,便有一小队人马迎面而来,想是来接应和保护的燕国武勇。”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嬴政眉头一紧,立即追问。

“他们个个身形健壮,轻装胡马,身上没有披甲,也不带重剑利器。原以为是寻常武士。进前再看,每人肩头竟然都立着一只黑鹰。”军官答道。

面对嬴政询问的目光,无且放低声音,帐外人想来是完全听不到:“是辽东新军。”

“明白了。不追了。”

嬴政对帐外下令:“通知各关口放行。”

他对无且摇摇头,示意她不许说话,只听自己解释:“我必须来。我亲自追燕丹,他才有命走出秦国。否则,先不说放行命令传达的速度能不能赶上秦军的行动,单身论以秦军的秉性,先斩后奏也不无可能。”

“燕丹出逃,早有端倪。我既不打算纵容,也不想拦他。只看他凭一己之力,怎样个走法。千想万想,没想到他调动了辽东新军。”他侧头思索,“你在辽东,自然是比我明白。以辽东新军规模,眼下纵然不能应对大战,但小型突袭时,那些将士,谁个不是以一当十的尖兵。”

嬴政紧紧盯着无且:“但辽东远在千里;在秦国的燕人中,也并未发现谁曾沟通辽东。你说,姬丹是怎么做到的?”

“君上,”无且身体伏地,“我不知道。”

“我从没怀疑过姐姐!”嬴政托起无且的脸,“我也不想让姐姐再叫我君上。”

无且把头伏在嬴政膝上。

政,如果我向你隐瞒了什么,隐瞒了你最需要知道的,你可以原谅我吗?

舞阳,你糊涂啊!

这些话,无且只能放在心里了。

“夫人,”帐外传来媵女的声音,“火盆好了,要送进来吗?”

无且这才想起怀里揣了银针,原本是要用它来给赢政治疗头痛:“疼得还很厉害吗?”

赢政摇摇头,随即又笑道:“你要是都准备好了,也可以疼。”

公元前232年。燕王喜二十三年,秦王政十五年,戊辰。节气到了大暑第三候,午后常有雷雨。雨水冲淡了白天的暑热,清爽和舒润的空气是立秋的前奏。当秋意渐行渐近时,质于咸阳的燕国太子姬丹,逃回到母国。说逃也是走,说走也是逃。

韩、赵、魏三国,原打算把热闹看到底,看个够,看着燕国大限已至,却不曾想到,最先倒下的,是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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