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周敏？”林生的瞪大了眼睛，面色满是吃惊，“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你仔细想一想？”芦苇镇定地说。
林生仔细回想着曾经和陈离接触前的记忆。陈离在新婚之夜时，他就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当时他觉得那种熟悉很像是曾经周敏的性格，也很像是周敏语气。周敏生病时自己一直在京城忙着考试，却没有见过她。也就是说，周敏和陈离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陈离完全可能是周敏病逝后，小狐狸变化的。
小狐狸先变成了周敏，与他共同相处了十多年。而后周敏病故，又变作了陈离，再然后就变成了芦苇的模样。
“你，你真的是小狐狸？”林生上下打量着芦苇。
芦苇点点头说：“没错，我变作了周敏、陈离、芦苇的模样。在你生命的每一个片段里陪伴着你的那个人，都是我。化人之术是突破常理的法术，我本是九百年修为的极北苦寒之地雪狐，因为时间缝隙而来到了南山神隐寺。九百年修为，一次化人之术就要耗损我三百年修为，但只能变化为人类二十年。本来……”
“本来小狐狸她可以再修炼一百年就能直接化为人类，不用损耗自己的修为。但她为了和你待在一起，不顾一切也要使用对身体危害极大的化人之术。”徐延年接过话来。
林生的低着头，他本以为，自从百里炎来家里做法事屏蔽小狐狸后，就再也不会和小狐狸待在一起了。但他没有想到，原来自己一生中都是小狐狸的踪迹。
林生说道：“谢谢你愿意一直陪着我。”
芦苇喝了一口茶水：“林生，我本不想这么早就告诉你。但我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这第三次化人术，损耗的能量远比前两次的多，所以这次，我根本没有二十年时间。最近的身体越来越痛苦了。或许，还有当时控心术的反噬。”
林生问：“控心术？”
徐延年解释道：“曾经有一位木法术士来京兆尹家中消灭小狐狸，但他没有成功。事后，小狐狸又用上古禁术控心术将当时京兆尹家中所有人的记忆消除了。但这控心术，危害也是极大。所以二者叠加，小狐狸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林生缓了缓说：“所以，不管是周敏还是陈离生病，都是化人术的反噬。而这一次，是化人术和控心术两者叠加在一起的反噬？是吗？”
徐延年没有说话，他只是点了点头。
屋内格外安静，像是没有下雪的冬夜一样。
芦苇说着：“很抱歉，林生，直到现在我才告诉你这一切。”说完，芦苇身子一软，昏倒了。林生连忙去扶着她。林生将芦苇拥入怀中，眼中满是泪水：“你怎么这么傻啊！明明还有一百年就可以变为人类了。现在却偏偏要使用什么禁术。”
“我真的好喜欢你，”芦苇在林生的怀里笑着说，“我真的很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如果等到一百年后，你已经死去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活得久也没什么意思，对吧，徐延年大学士？”
徐延年知道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他一脸严肃地说：“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我从狐狸婆婆那里听到的。当时你和狐狸婆婆在讲自己的事情，我才知道原来你经历过那些事情。你就是长生猪，对吧？”
徐延年点点头：“嗯，是我。毫无意义的长生猪，失去了一切只为了获得长生的猪。但长生本来也不是我的愿望……罢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林生看着徐延年说：“徐大学士，你可以长生不老吗？那你救救小狐狸，让她也获得长生不就好了？”
徐延年的眉毛向上翘起说：“没有那么容易，长生条件极其苛刻，我没有办法了。更何况她用的是上古两种禁术，反噬再所难免。”
“所以，我，现在要看着她死去吗？”林生悲伤的眼泪不断流出。
“是的。”徐延年说道。
“小狐狸……我，我，我现在还能为你做什么？”林生哭着说。
“你，”芦苇有气无力地说，“你，给我煮一碗阳春面吧？新婚之夜第二天吃到的那阳春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林生连忙答应，芦苇说完后就昏倒了。林生赶紧大喊：“快找郎中！”门外小二和下人乱作一团，跑去请郎中。酒楼内的其他客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仍然继续吃着饭。徐延年什么都没做，站起身来，冷冷地说了一句：“我走了，好生安葬她。”
林生的愤怒冲击着自己的大脑，他怒吼道：“你真的就没有感情吗？徐延年！你为什么，为什么，她死了！小狐狸死了！她不也是你的朋友吗？你就没有一点的痛心吗？”
“每个人都会离我而去，我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对不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不过是你们每个人人生路途里的过客罢了。”徐延年背对着林生说道。
在他身后，林生抱住芦苇瘫软的身体说道：“你，没有感情。哈哈哈！没有感情的长生者！”
徐延年没有理会林生的狂笑，他独自一个人走出酒楼的大门，屋外是一条热闹的集市。此时天色已经黑漆漆一片，但街上人来人往，路灯下的人们已经开始了夜生活。逛街的人悠闲地走着，摆摊的人苦心经营着，一切都在自然地运转。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徐延年的模样和几十年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他还是那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皮肤保持着青春气息。他从未老去，或许他已经定格在了生命中最年轻的时刻了。
酒楼内，林生抱住芦苇，他痛哭流涕，原来自己的人生每一刻都充满着小狐狸的踪迹。他亏欠小狐狸太多了。
徐延年在丽州已经没有什么待下去的理由了。他来到这里本就是希望能够多多照顾小狐狸，那是他在神隐寺为数不多的朋友。来到丽州也是希望小狐狸不要出现什么危险。他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但他见过太多次人的死亡，生离死别是世间常态。面对死亡，他的情绪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了。
他回到自己住的酒楼里，碰到了百里炎。
百里炎淡淡地说：“你就是长生猪。”
徐延年保持警惕，手握住腰间地佩剑剑柄，大声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