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从绒毯里伸出胳膊,小手拍在窗沿上,奋力将小脑袋往外探。
外面的人影动了动,宋韫立刻眼疾手快把桃桃抱回来,又去关窗。
啪——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掌按住窗框。
她拉不动,干脆坐回去用毯子把自己和桃桃裹起来。
眼前忽暗下来,高大清瘦的黑影灵巧得像只猫,无声跃上窗台。
然后,一头栽在榻上,不动了。
在榻脚睡觉的阿福被从天而降的巨物一砸,喵呜叫着弹跳起来。
桃桃见了,兴奋地咯咯直笑。
小孩子看着有趣,宋韫却吓了一跳。
他是病了,伤了,还是死了?
踏踏的脚步声从一墙之隔的甬道传来。
是夜巡的宿卫在换值。
她回过神,放下桃桃,直起身关了窗。
再扭头,桃桃已经爬到他身边。
盯住他的脸左瞅瞅,右瞧瞧,然后撅着屁股爬上他胸口。
宋韫眉眼一抽,将她抱下来。
桃桃半岁多了,平日除了吃奶,还会吃各种糊糊。
鱼肉糜蒸蛋,虾肉糜豆腐糊——喂什么吃什么,从不剩饭。
嬷嬷们爱她爱得不知怎么好,整天变着法给她做糊糊。
直把她喂得胳膊腿圆滚滚,也重了不少。
在他胸口那么用力辗转腾挪,是怕他命太长吗?宋韫刮刮桃桃鼻子,“跟我去床上睡。”
刚抱桃桃时,她凑近看过。
他眼下青黑一片,嘴唇干裂着,人黑了也瘦了。
就是不知多久没合眼,困成那样。
看他翻窗的样子,也不像有伤。
宋韫熄灭榻边的灯烛,放下帐子,抱着桃桃走去床边坐好。
是桃桃的画像引他来的么?
可画像早就送到了,他怎么隔这么久才来?
他刚在窗外,不知站了多久。
她说桃桃财迷,说桃桃跟他一样,他听到了吗?
宋韫想得头痛,索性不再去想,抱着桃桃翻身往床上一倒。
粉紫绣帷后的袅娜人影走远了,宋弃睁开沉重的眼皮,确定自己真地见到她了,这才闭目沉沉睡过去。
春音算着时辰,过来伺候宋韫洗漱就寝。
一进屋,就见帷帐层层低垂,灯也熄得只剩一盏。
她听见桃桃在床那里呀呀叫,便走过去。
“公主。”
宋韫翻身起来,把桃桃递给她,“今晚我要早些睡,你看着点桃桃,也看着点那些嬷嬷,别让她们在夜里喂她除了奶之外的东西。”
“那您洗漱……”
“我自己来。”
春音走后,宋韫盯着卧榻方向看了一会儿,枕着手臂躺进被窝。
她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半天,听着一帐之隔的他,睡得香沉,她腾地坐起来。
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火。
不是。
他有病吧?
他怎么睡得着的?
不想还好,一想,宋韫觉得自己都快要气炸了。
她掀开被子,跳下床,跑到榻边,居高临下望着榻上呼吸绵长的男人。
睡得真香啊,宋韫咬牙,伸手在他肩头重重一推。
结果人家连眉都没皱一下。
这都不醒?
宋韫攥着他肩头接连推搡起来,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她倒在了卧榻里侧。
锁骨和腰间被他用胳膊紧紧按住,她动弹不得了。
“放开我!”
宋弃被从梦乡深处唤醒,意识混沌,嗓子也有些哑,“嘘,不要吵,再陪我睡一会儿。”
他大概还在做梦,宋韫默了默。
昏暗卧榻间,他的臂膀和身体还是熟悉的感觉。
她安静下来,垂颈伏在他胸前,片刻功夫,身后人的呼吸变得绵长,显然又睡着了。
宋韫刚升腾起的柔情霎时散得一干二净。
她憋着火反手打了他一个嘴巴。
他再次猛然惊醒,手臂也松了松。
宋韫坐起来,趁他没反应过来,溜下榻,扭脸啐他一口,“猪头。”
然后飞速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