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韫心里一动。
魏南王在晋北盘踞多年,天高路远,已与土皇帝无异。
他傻了才会造反。
前世朝堂动荡,皇位更迭频繁,他都稳稳呆在晋北,不曾趁火打劫。
如今天下承平,他又何必想不开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午后,杜海回宫来,禀道:“沈大人昨日行径并无异样。他托卑职问您,今日是否可以放他弟妹回家团圆。”
宋韫冷笑:“说得我跟绑匪一样。”
她眯起眼睛,沉思片刻,道:“等会儿你亲自送人回去。太后很喜欢沈娘子,随时会召她进宫,告诉沈璎,别让他妹妹走远了。”
“是。”杜海一躬身,“还有一件事,公主,魏南王一家被捕下狱了。”
“谋逆之事,坐实了?”
昨夜入宫,杜海不够格进殿,因此也不知皇帝态度。
但既将人关起来,想也八九不离十了。
“城里有些风声,但还没传开。”杜海道,“不过,魏南王带私兵入京,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魏南王在晋北待得太久,行事张扬不加掩饰。
这些年,御史弹劾甄家的奏折摞起来只怕能有一人高。
也该他们吃吃苦头了。
宋韫知道都城不会有事,心安之下也就不打算再管。
一切是非曲直,自有皇帝决断。
甄家要不是她母妃的娘家,她根本连问都懒得问。
皇帝才登基,没有立后纳妃,除夕宫宴,仍要请陈太后下山坐镇。
宋韫身子渐重,行动缓慢,没再去凑热闹。
太上皇乐得留在行宫陪女儿,只是不耐烦看见那个瘦猴样的驸马。
他把瘦猴赶下山参加宫宴,备好酒宴,叫黄公公请宋韫来。
宋韫不能吃酒,有春音盯着,这也忌口,那也忌口,菜都没吃多少。
太上皇看着她那个样子,又看眼她的肚子,真恨不能把那瘦猴吊起来打。
那么个鬼头鬼脑的东西……
他病体大愈,心火上来,很快精神不济。没滋没味坐着,勉强说了几句话,便觉疲惫。
宋韫忙让黄公公扶他回去休息,自己也回到寝殿半躺着歇腰。
最近别的不适没了,就是时不时腰会酸痛。
她恨不能一天都躺着不动。
可春音听了梅太妃让她多走动的嘱咐,说什么也不让她久睡。
她掰着指头数,冬至、小寒、大寒、立春……起码过了春分,这个孩子才会出世。
春天啊春天,快来吧。
整天挺着个大肚子,好累哦。
“数什么呢?”
眼前凑来一张笑脸,宋韫蜷着手指,在他脑门上一戳,“数你丢了几个脑袋了。”
宋弃干笑一声,不说话了。
他从身后拎起一个红木食盒,往案几上掏碟子。
蜜炙火腿,葱醋鸡,乳酿鱼,酥蜜甜羹。
宋韫眼睛亮亮,这全是春音让她晚上少吃的东西。
宋弃把筷子勺子碗一股脑塞给她,“快吃快吃。”
宋韫矜持地摇头,“叫春音看见,又要唠叨了。”
宋弃把剔了刺的鱼肉放在勺里递到她嘴边,“就说是我逼你吃的,她不敢唠叨我。”
她当然不敢唠叨你,她怕你打人呢。宋韫扒着他的手把鱼肉一口吞下,真好吃。
嫩滑得差点连舌头吞下去,她立刻得寸进尺了,“我还要我还要,你剃刺剃快点。”
宋弃让她把灯台挪近点,宋韫顺势和他坐在一起。
两人头靠头伏在案上,对着鱼肉你催我我推你的。
今儿过节,她穿了件银红绫袄,细密柔软的貂毛簇拥着那张描画过的雪团小脸,格外明艳动人。
宋弃偷偷看一眼她,心满意足地被她使唤。
“你刚到底在数什么?”他好奇道。
宋韫眼珠定在他筷子底下那一大块嫩白的鱼肉上,随口道:“数小孩什么时候出生。”
“三四月吧。”宋弃连肉带汤喂到她嘴里,“不冷不热,坐月子刚刚好。”
宋韫鼓着腮嚼两下肉,忽道:“是不是得给小孩想名字了?”
“着什么急,”宋弃一笑,“男孩女孩都不知道呢。”
其实他早都开始翻书想了,只是寓意再好的字眼一落到纸上,从嘴里念出来,他都觉得平庸,配不上她辛苦怀胎为他们生的孩子。
“那也得想了,可以想两个嘛。”宋韫盯着他的脸,“但一点,不能起你们蛮族的名字,不好听。”
“既然是春天出生,”宋弃把块火腿切了,蘸好汁送进她嘴里,漫不经心说道,“那就叫春生吧,男孩女孩都能用。”
宋韫嘴里塞着肉,说不出话,呜哇叫一声攥起小拳头打他的背。
“不满意?”宋弃故意闪躲开,笑着说,“那是夏天有的,也可以叫夏生。还有你不是中秋后发现有孕的吗,男孩就叫仲秋,女孩就叫月夕……”
“真厉害,”宋韫终于咽下了嘴里的火腿肉,瞪他一眼,“干脆把你知道的节气都用上,叫小孩一天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