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理混在盐商队伍里出城后,灰心丧气,懒怠回家,索性一路跟着商队南下。
饮了嘉陵江的水, 喝了君山的白鹤茶,胸怀才开阔些,便在江南府听闻严帝退位太子登基的消息。
他震惊之余,即刻抛下一切,纵马扬鞭往都城赶。紧赶慢赶,总算在九月中旬赶回家中。
一入府,家奴们都瞧着他挤眉弄眼,他满心莫名,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就被得信回府的陈符从后面提着耳朵拎到了厅堂。
“爹,耳朵……”陈卫理夸张大叫,“耳朵掉了!”
“住嘴!”陈符吹胡子瞪眼,喊人拿棍子来。
家奴们连声劝,又悄悄叫人去后面请老太太。
“好好好,都反了。”陈符气得四下一看,顺手抄起案边拂尘,反手拿着,发狠抽向陈卫理,“我看谁敢去叫老太太!”
家奴们见家主是真发了火,不敢动了。
象牙手柄镶金嵌玉,坚硬无比,陈卫理连受几下,疼得满屋子跑。
陈符追在他身后斥道:“你做了什么有脸的事,还敢躲!”
“我怎么了?我才进家门,连口水都没喝,爹,您讲不讲理呀?”陈卫理扶着椅背,脸上尽是不服之色。
冥顽不灵,陈符怒火滔天,“逆子!逆子!”他挥动拂尘,要踩着椅子追过去。
陈卫理担心他年老体重跌跤,也不怕挨打了,忙凑上来抱住他的腰身,“爹!您要打儿子,儿子没话说,但您总要讲明白儿子错在哪儿,儿子不能平白无故挨这顿打呀。”
在外奔波的旅人,再注重清洁,也难免形容疲累。陈符看着儿子那双暗藏心事的眼睛,手上的拂尘往下一落。
“陛下跟你再亲近,你们也不是亲兄弟。”陈符推开他,屏退左右,恢复严肃面色坐在椅中,“他心软,告知你实情,是想让你跟公主有个了断,可不是让你去发疯的!你这么大的人了,不关心仕途经济,整日只想着儿女情长,你说你有什么出息?公主金枝玉叶,如何会看上你这样的糊涂虫!”
陈卫理怔住,父亲知道交趾发生的事了?
陈符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去请那两位来。”
家奴下去,不多时,带来两位浓妆艳抹的娇娆女郎。
“郎主,郎君。”
两人蹲身行礼,陈卫理看清她们的脸,头皮一紧。
“你们怎么在这儿?”他表情难看。
萧无厌,那个无耻小人……
陈符喝道:“你还有脸问!”
各州府贺仪进都当天,他陈府收了交州王两个美人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府里门子起先以为是伎坊的把戏,将人毫不留情拒之门外。
结果交州王的部下直接领着两位女郎到他的衙署,就差敲锣打鼓指名道姓喊给他儿子送美人来了。
当着满衙署同僚的面,他好悬没臊死。
“爹,你糊涂!他送你就收?”陈卫理惊怒,“我根本没碰过她们!让她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郎主郎君,我们已无处可去了。若回去,也没命了。”
两人闻言,俯身拜倒,泫然欲泣。
跟府上女儿差不多的年纪,陈符知事出有因,见此也心有不忍:“罢了,多两张嘴吃饭的事。”
他叫人下去,看儿子仍气愤难平,叹口气,“现如今全城都知道她们是交州王送给你的人,你将她们赶出去,两个弱女子,岂还有活路?”
“我看你在学馆里正经书没念几天,心倒野得没了边。”婚事未定,先有了两个名头不小的妾室,陈符对这儿子的前途忧心极了,“今年读完,明年干脆别去了。好好想想你要做什么,来年我豁出老脸,替你谋个职位,也叫你收收心。”
他是从衙署直接回来的,这会儿交代完,还要回去。
“老太太和你娘知道那两人的事,气了好几天,你等会儿换了衣服,去跟她们好好赔罪。”陈符端正官帽,叮嘱道,“把那套你没错你有理的话给我收起来!你要没错,那俩人能上咱们家的门?姓萧的怎么不给别家送,单给你送?”
“打量我不知道你在交趾干的好事呢?”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陈符咬咬牙,恨铁不成钢,“假传懿旨,拐带公主,你有几个脑袋够砍?我是太后亲哥、老太太是太后亲娘尚且都不敢借她的名头乱传话呢,你个小人儿吃了熊心豹子胆在外面狐假虎威?”
“这次你运气好,全须全尾回来了。要我说,凭你做的那些事,姓萧的,打死你都算你便宜!你光想着你痛快,你想没想过,你的所作所为给公主带来多大的麻烦?”
陈符越说越恼火,“这些日子,你就在家里闭门思过,哪儿也不准去了!再叫我发现你偷跑,我腿给你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