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其他人是看不到这道光的,只有姜芜看得到。
那女子不过是挣扎了几下就没了生气,姜芜看着那女子的脸色逐渐变得灰白,曲肃面前的灰烬忽而燃烧起来,熊熊的火苗像是要吞噬掉整个宫殿。
他不知往那火堆里撒了一把什么香料,姜芜动了动鼻子,闻到一股甜腻到有些发呕的味道,她脑海中浮现出老头在纸上画给她的一株有些奇形怪状的草,告诉她这是北疆独有的致幻草,能迷惑鬼或妖的心智,让它们一步步走入捉妖师布好的陷阱。
姜芜眼睁睁的看着一道黑影一步又一步踩入那火堆,随后火从它的脚下升起,不过顷刻间便布满了整个身子,姜芜听到一声惨烈的尖叫,眼睁睁看着那影子一点点被火苗吞噬,随后永远消失在这天地之中。
这就是他们北疆专属的术法,以命换命,以命留命,姜芜使不出这样的术法,因为老头没教过她,老头觉得这样的术法太过残忍,不想传授给姜芜,姜芜虽没什么情感,但老头觉得,现在不教她,总好过以后她有了情感,想起自己做过的事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来的更痛快些。
姜芜看了半天没有动,听着周边人的窃窃私语才知道,现在这种抵命法用的都是死刑犯的命,别看躺在地上的女子体弱,却是个手起刀落眼也不眨的杀了一家十几口人的恶魔,所以周围人对她的下场不但没有同情与悲悯,反而还有一种大快人心之感。
一片叶子掉在姜芜头上,她抬头瞧见站在宫殿阶梯上身着一身宫装的小丫头,想起前几日她打碎了花瓶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头的样子,真的是恍若隔世,若不是看到她背后的那道亦步亦趋影子,姜芜恐怕还真的会看走眼。
如今,她站在台阶之上,一股藐视众人之感。
她抬脚,拖着裙摆挽着北疆王的手臂走到那堆灰烬面前。
“弄好了。”
曲肃对北疆王讨好的笑着。
“这就是缠了我许久的东西?”
那小丫头从裙摆下伸出小小一截绣鞋,月白色的绣鞋与焦黑的灰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用鞋在那灰烬中拨了拨,卷起一摊粉尘。
姜芜看着她微微上挑的眼尾以及往北疆王的胳膊上又靠了靠的身段。
她果然是个心高的人,姜芜想道,她这种人不管在哪里做什么,也许都能过得很好。
恍惚之间,北疆王已经准备差人将曲肃送回去了,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曲肃瞧了姜芜一眼,目光在她受了伤的手上稍作停留,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了。
他与冯楚月,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交集,可越是这样,越是让姜芜确定,他们二人一定在共同隐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就连北疆王也不知道的秘密。
姜芜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曲肃手中羊骨的事情,她步子稍稍顿了下,看到身后的影子。
“做什么?”
她转头,陈归安就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瞧着她,欲言又止。
“他手上的那羊骨,是我师父的...”
陈归安小声的嗫啜道,不安的瞧了一眼姜芜。
“你怀疑他手中的羊骨来路不正?”
陈归安站在逆着光的方向,姜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万一是你师父送给他的呢?”
“不可能。”
陈归安下意识的否决。
“那羊骨,是我师父与师母的定情信物,上面还有师父早夭之子刻画的花纹图案,对师父意义非凡,师父不可能把它赠予别人的。”
姜芜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
“那你的想法是?”
“我觉得他杀了我师傅。”
陈归安不假思索的说道,手里紧紧捏着自己手里攥着的一块玉佩,手指不断摩挲着上面的花纹,他看姜芜没有搭话,于是接着说道。
“当年这单子,是我师父与曲肃一起做的,但是不知为何,只活下了曲肃一个,他跪在我家门口哭天喊地说对不起我们,没有照顾好我师父,愿意一命抵一命赔给我师母。”
“你师母是个心软的人,只觉是你师傅的命不好,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让他好好活下去,对吗?”
姜芜看着陈归安有些落寞的影子,开口问道。
陈归安点点头,给了姜芜肯定的答案,姜芜便顺着自己的猜想继续往下推测。
“后来,没过多久,你们便发现曲肃发了一笔横财,甚至进宫做了捉妖师,后半辈子肆意挥洒这些荣华富贵。”
姜芜的这些话,像是活生生把陈归安结了痂的伤口血淋淋的扒开,她猜的竟一字不差,他师父当年在北疆也是闻名遐迩,他一死,曲肃的声名一夕之间暴涨,成了北疆里风头最盛的捉妖师。
师父死后,陈归安与师母的生活水平骤降,他的术法一般,师母怕他走上师父丢了性命的老路,一心想让他找个安稳的活计,自己再做些绣品卖,应该是能勉强到个温饱水平。
可陈归安不服。
他看着师母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不止一次的在想,若是师父还在的话,凭着师父的术法水平与和北疆王妃那么多年的交情,那位置,怎么都轮不到他曲肃去坐的。
陈归安低着头,看着自己细长的影子一点点打在地面上,良久,他听到姜芜说。
“那曲肃自己的羊骨呢?”
姜芜这一问,陈归安才恍然想起。
对啊,曲肃自己的羊骨呢?
虽然师父的羊骨确实要比曲肃的好上许多,但羊骨这种东西,不在乎好坏,在乎的是捉妖师与羊骨之间的感应,否则即便是羊骨再好,都只能是废骨一根。
“不知道。”
陈归安老老实实的答道,姜芜想起自己带来的那支羊骨。
“你可见过曲肃手中的那根羊骨?”
“见过几面,但今日太累了有些想不起来了,我回去再仔细想想,明日画了给你送来。”
“多谢,顺便,闹出些事情来,用什么法子都行,越大越好,最好能捅到北疆王那去。”